那里面,就是他们成为自由自身的钥匙。
沈嬛把箱子交给吴氏抱着,从那一沓卖身文书里找到秦钟的:“你是昭文六十三年签的卖身契?”
“是。”秦钟声音在颤抖。
秦钟家往前三代都是奴籍,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下人,一辈子都没想过要成为自由身,但秦钟自小就跟他们不一样,他四处给府里识字的人做事,求他们教自己一个字两个字,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学了点浅显的字眼。
但会的这点浅显的字眼已经让他受益匪浅,他不再和爹娘一样做粗苯的洒扫的活儿,成为厨房的采买,也凭着这点浅显的字眼,识破陶老妇做的假账,得到沈嬛的赏识,赚了一笔十几年都攒不到的银子。
而且更让他欣慰和心痛的,是他的儿子。
他儿子比他更聪明,才十岁,就能背他买回去的三字经千家诗,说起话来文邹邹的,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哪家读书的小秀才。
但秦钟知道,他只是自己这个奴才的儿子,他注定一生都进不了考场,注定和自己一样,混到头,也就是府里伺候人的命。
所以,沈嬛现在所做的,无疑是把他秦家未来的希望给了他。
他打定主意,只要沈嬛开口,能办到的,他一定办。
“这是你全家上下的卖身文书,你识字,自己看看可对?”
沈嬛没多迟疑,把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有些穰了的纸张递给他。
秦钟手发抖,接过来看了又看:“没错,没错,是小的一家的卖身文书,这个手印是我的。”
那时他还小,是被父亲抓着手按的,所以这个手印有些歪,秦钟记得清清楚楚。
他声音暗哑:“太太,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他身后的人都按捺不住了,上来求沈嬛找他们的卖身文书,沈嬛没有耽搁,一一拿出来给了他们。
给完后,沈嬛对为首的秦钟道:“将卖身文书给你们,并不是全无要求,这几日你们盯着点灵堂,只要发现苏老大夫来府里,秦钟你就带着他们闹一场。”
“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把贾氏最近的所作所为照实说出来就成,你们闹的时候我会安排人去官府里把你们的卖身文书过明路,那时你们就是自由自身,她无权打杀你们。”
“此事一了,你们就离开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沈嬛刚说的时候他们觉得有些危险,多年来的奴仆生活,伺候主子尊敬主子的念头已经深深刻进他们的脑海里。
但沈嬛一说完他们就反应过来了,是啊,只要他们是平民百姓,贾氏是无权处置他们的。
秦钟点头,跟沈嬛保证:“好,我们这边就等太太的信号,太太您看,小的这边还有十几个人,他们都是小的鑫得过的人,他们的卖身文书……”
“同样是明天这个时候,你带他们来。”
“好!”
一阵冷风吹来,沈嬛差点狠狠憋住喷嚏,眼里含着生理性的泪水:“回去吧,晴子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被人发现可不得了。”
他们现在如履薄冰,行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两人也不敢点灯笼,摸着黑沿路返回。
刚靠近灵棚,陈实肥胖的身子抖得跟波浪一样,一脑门虚汗地靠在放棺材的长长的凳子上:“我的太太唉,您差点把您儿子的小命吓出来了,幸好我爹嫌弃,把我踹回来了。”
沈嬛这才想起没有先出声,笑了笑:“忘了,下次一定记着。”
他走过去把晴子披着的白披戴到自己头上,抓了一大把纸钱放进火盆里,轻薄的纸钱轰地一下就燃起来,火苗舔舐着他的指尖。
但沈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手已经冷麻木了,几乎没有知觉。
烤了会儿他才舒了口气,正要问陈实刚才有没有什么人过来,院门口猛地出现两道影子,从院门那里飘过来。
陈实脸刷地全白,沈嬛松的那口气堵在胸口,手差点按到火盆上。
等那人影走进,沈嬛终于体会到了陈实刚才的感觉。
左手一个食盒,右手一个筐的阎氏看他们几个一脸见鬼的模样,皱着眉:“这是怎么了,老爷子找你们说话了?”
“哎呦你个虎婆娘,吓死你家爷你能得什么好!”陈实被吓了两次,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了。
阎氏翻了个白眼:“我也是服了你那芝麻绿豆大的胆子,翠翠,拉你家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