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林小冬这样随遇而安的态度,尤舒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在隐忍。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景集,年轻的皇帝在听完这番话后沉默许久,什么都没说,只是下令让他时刻注意着林小冬的动向。因此尤舒一有空闲时间就会来这里服侍林小冬,目的就是为了观察这位大人究竟对陛下抱有怎样的念头,是怨恨?还是失望?
但看着林小冬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咸鱼似的把自己在太阳下翻了个面晒的模样后,尤舒默默地觉得,自己和陛下的想法好像都错了。
这位……怕不是乐在其中吧?
“天气真好啊,”林小冬满足地叹息一声,不用工作真是太爽了,“再过段时间,就要到清明了吧?”
尤舒立刻打起精神回答:“是的大人。”
“所以到底还有几天?我都快过糊涂了。”林小冬问道。
这一次尤舒没有作声,他嚅动了一下嘴唇,惶恐道:“大人恕罪,奴才不敢回答。”
“哦,对了,”林小冬掀起眼皮,“陛下不让你告诉我日子,我差点儿都忘了。”
“…………”
“他这是何苦呢?”青年摇摇头,闭上双眼,没有再说话。
“……他真是这么说的?”
当晚,在书房内听到尤舒汇报的景集神色一紧。
“是的,”尤舒道,“陛下,我觉得林大人其实并没有生您的气,或许,”他抿了抿唇,看着君王莫测的脸色,到底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或许,您该和林大人好好谈谈。”
景集沉默片刻,什么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尤舒的话,他并不是不相信。
他只是害怕。
害怕先生会从此与他形同陌路,害怕这段时间的宁静生活被打破,害怕……两人的关系,从此覆水难收。
“胆小鬼。”
耳畔传来一声嗤笑,是低沉的男声。
“闭嘴!”景集捂住耳朵,眼神阴鸷地攥紧了手中的毛笔,“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做出这种混账事情!?”
这个声音的出现是在林小冬醒来后的第三天,景集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那晚的事情全无记忆真正对先生下手的,明明是这个混账!
一想到这些,景集只觉得又委屈又愤恨,要是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亲自……
“亲自?”那“鬼”轻哼一声,语带戏谑,“你准备亲自干什么?”
随即他严肃道:“小子,我提醒你,小冬是我的人,你最好离他远点儿,明白吗?”
“做梦!”
景集眼也不眨地回答,但他内心的疑惑并没有减少半分为什么这个家伙,一直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先生?难不成这是先生的小名吗?
“哦?”那声音平静地问道,“你就不怕我让你神魂俱灭?”
景集冷笑:“若是我示弱,难道你就不会这么做了吗?放心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再接近先生的!”
顾熙心道怪不得你这段时间连睡觉的时候都把自己牢牢绑起来,弄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什么特殊癖好了。但对于“自己”这番强硬的言论,说实话,顾熙内心深处还是很满意的。
果然,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都会把林小冬的安危摆在最重要的位置。
看在这一点的份上,顾熙决定不再刺激景集了。
他虽然看不惯“自己”白白接手了一个收敛起所有棱角尖刺,柔软又平和的爱人,但顾熙也不是什么精神分裂,没事就给自己使绊子的事情,干一两次就够了。
若是真下手没轻没重把林小冬惹恼了,到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见那个鬼魂不再出声,景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是中邪了,但无论是宫中的方士,还是得道的高僧道士,乃至于闻名一方的神棍,都没办法让这个声音消失。
景集甚至直觉对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而且他习惯自己和自己对话只用了短短半天的时间,就像是思考一样顺其自然,这不得不让他深思难道真的像对方说的一样,他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景集选择性遗忘了顾熙当初说的是“你是我的一部分”,作为景朝独一无二的帝王,他自然不会觉得自己会屈居人下。
但是林小冬那边,却又的确是个大问题。
景集长叹一声,思念和忧愁像是杂草一般缠绕住了他的心房,他提起笔,慢慢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清俊青年的身形,以此来消磨这难熬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