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等对方唤自己一声阿羽,这样他就可以卸下包袱,坦然地骂对方一句:好你个秋照夜,召我回来要做什么?
可他说不出口。
一旦揭破那层窗户纸,他就得承认,承认秋照夜是爱他的,爱到为了他,宁愿承担凌迟神魂之苦,宁愿灼烧紫府为他重塑灵脉。
爱到乌发化作白雪,珠玉般的人如今面如金纸。
秋照夜的爱是真的。
可他的爱,却是因为任务,只是演戏,是假的。
他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那一声“阿羽”,而是一声询问:“你感觉如何?”
他怔然看一眼秋照夜,对方的眸子静谧深邃,异常平静,仿佛未起风的海面,只有缓缓自然涌动的徐徐轻浪。
“我……”顾惊羽唇畔微动了一下,“我很好。”
他微微抬掌,尝试调动灵力,却见掌心灵光涌动,发出耀眼光芒。
这光芒落进秋照夜眼里,对方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你的灵脉刚刚恢复,且与原本属性不同,一时怕难以适应,好好调息,慢慢消化,切记心浮气躁。”
这语气竟颇有师尊的架势,倒令顾惊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秋照夜不愿拆穿他?
他没来由地松下口气,仿佛本该面对的难题忽然间自行消失了,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回答道:“是……师尊。”师尊二字他顿了顿,才强迫自己说出口。
他想了想,又道:“我看师尊,面色不太好,可是因为炼药……”
“无妨。”对方打断了他,却是以温和的语气,还有一丝隐约的疲惫,“休息几日便好了。”
顾惊羽心知这是假话,他如今修为全回来了,能感觉到秋照夜的灵压明显地弱了下去,也不知到底折损了多少修为。
他莫名有些心绞痛,咬了咬牙道:“我为师尊调息,可好?”
秋照夜明显是愣了一下,虽然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但眸子里有光芒跳跃,须臾后,流露出一抹欣然喜色。
“好。”
二人盘膝榻上,顾惊羽将温热的灵流徐徐探入秋照夜的灵脉,却发现秋照夜原本如浩瀚汪洋的灵脉如今却干涸的沙漠,甚至薄如脆纸。
他心头莫名揪紧,这到底做了多少次尝试?他已经不敢去想,光是一个念头闪过,他就疼得呼吸困难。
于是他更加小心翼翼地滋养对方的灵脉,缓慢抚平创伤。
秋照夜表面一如万年冰川,可在其隐没深海下的部分,却有暗流汹涌,如惊涛拍岸。
只因顾惊羽涌入他体内的灵流正带着对方的情绪,如同其心跳一般,带着悸动与悲鸣,如果能听见声音,那会是一种含着悲伤的啜泣。
阿羽在心疼他!
秋照夜闭着眼,强压下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一股热流,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阿羽,可他却不能说出口。
因为一旦说出来,阿羽就没有选择了。
倔强的阿羽不可能在明知自己暴露的情况下,还厚着脸皮以林殊雨的身份待在宗门,届时只怕会重回魔域,他绝不能让那样的事再次发生。
只有林殊雨才能是他秋照夜的弟子,才能继承剑宗的衣钵,重获阿羽上辈子就该拥有,却被他亲手毁去的一生。
此时外头传来轰隆隆的震响,两道强烈的气息在不远处冲撞。
顾惊羽神色一滞,立即辨认出气息的主人,于是收回灵流道:“师尊稍待,我去看看。”
说完霎时消失于殿内。
*
顾惊羽飞身殿外,见半空中两个交战的身影。
夏应弦怒喝道:“你有完没完?阿羽不会见你的,还不快滚!”
对面红衫少年冷笑一声,“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况且来者是客,我是前来探望宗主亲传弟子的客人,你们剑宗就是如此待客的吗?”
顾惊羽望向正杵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守殿弟子,“姬家少主怎么还在这?”
有弟子无奈耸了耸肩,答道:“数日前师叔祖就赶他走,可谁知他只是到山下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还大包小包带了许多礼说是要看你,师叔祖不让,可隔日他又回来。”
“这不,今日师叔祖实在忍不了,俩人这就打上了。”
顾惊羽无奈叹气,高喊一声:“住手!”
交战中的二人听见这一声霎时止住了动作,同时扭过头来,看见顾惊羽后,脸上的怒火一扫而空。
两道光芒嗖地一声掠过,在顾惊羽面前急急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