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微愣了一下:“挺好。”
夏春:“……”
他压低声音,面露焦急:“娘,你再不回家,回头村里该有风言风语……”
柳纭娘认真道:“夏春,你是我儿子,有些事我也不瞒着你。有冬春两口子在,赵家我不会再回。往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如果受了委屈或是需要人帮忙,只管来找我。”
夏春微微张着嘴,人都傻了。
从小到大,他知道爹不太在意母子三人,但也从来没有想过双亲会分开。他心中了乱成一团,兄妹俩正是议亲关键时候……他不要紧,妹妹怎么办?
他一脸担忧:“妹妹的亲事怕是要受影响。”
柳纭娘语气温和:“不急,春花今年十四,等十七再嫁人也不迟。”
怎么不迟?
姑娘家就这几年要紧,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夫婿,下半辈子就毁了。他张了张口,想要将心中的担忧道出,可看到母亲脸上的笃定,他又说不出口了。
母亲这些年在赵家过的什么日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么说吧,家里最重要的人是父亲和赵冬春,紧接着是祖母和秋喜,再然后是他们兄妹,最后才是母亲。
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比着这个顺序,落到母亲手里的,那都是最差的东西。他曾经也不平过,想要为母亲争取,都被母亲摁下。现在看来,母亲是不想忍耐了。妹妹的事,还是得自己来管,他抹了一把脸:“娘,你离开爹,高兴么?”
柳纭娘颔首:“你别看这个小摊子,每天能挣不少。帮你表哥干活,比我在家里伺候全家人还不得感激要好。”
这倒是事实。
夏春不能多留,打铁的铺子很热,冬天还算是个好活计,夏天就特别熬人。
柳纭娘抽空塞了两个夹了肉的烙饼给他:“自己吃,别给你爹。”
夏春:“……”
他哭笑不得,但没有拒绝,正好也尝尝舅舅的手艺。这烙饼不比镇上其他人家卖的差,甚至还更好吃点。他一路吃,脑中胡思乱想:母亲在这儿干活,天天都能吃上荤腥,其实也不错。
回到打铁铺子,赵铁匠正在喝水,看到儿子回来,冷哼一声问:“你娘还在那边帮忙?”
夏春垂下眼眸:“是。她还在气头上呢,我劝了两句,她说自己辛苦多年,从来没有被人放在心上,心里难受,暂时不愿意回来。”
谁都不愿意让自己的爹娘分开,他也一样。说这番话,也是想让父亲先服软,去劝上一劝。只要诚意足够,母亲肯定会回来。
说到底,他还想为父亲争取一下。
赵铁匠摆了摆手:“谁家不是这么过的?她既然不回,咱们也别勉强。”
说着,将烧好的铁拿出来安好,抡起大锤狠砸。
砸得火花四溅,夏春添了些柴,若有所思。等到赵铁匠收手,他忍不住问:“爹,你该不会看上林寡妇了吧?”
赵铁匠斥了一句:“胡说什么!”
夏春身为不被父亲喜欢的孩子,平时没少偷偷观察父亲。看他这模样,更像是被说中了心思的恼羞成怒。他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母亲这些年在赵家脏活累活都捡着干,被赵冬春那样对待,发一下脾气本也正常。可没想到父亲一点都没想着把人哄回来不说,这边还又起了心思。
那个林寡妇今年三十岁,平时描眉画眼,看起来就更年轻了,和常年操持家中里里外外的母亲比起来,就如天仙一般。可是,那么多年的感情呢?哪能说变就变?
夏春心里特别难受,半下午都沉默不语。赵铁匠没有发现儿子的改变,看到夕阳西下,立刻就收了活:“回家。”
林寡妇还在,正用开水烫尿布,看到父子俩进门,笑吟吟打招呼,将尿布晾上。端水时,一副使劲儿也搬不动的模样。
赵铁匠见了,随手就将那盆水泼了出去。
夏春:“……”父亲何时帮过母亲的忙?
就算偶而母亲喊了,他还不耐烦。
一时间,他心都凉了半截。
看到这番情形的人不只是他,赵母站在屋檐下,沉声道:“你先回吧!”
林寡妇笑着应了:“大娘,明儿我还来吗?”
赵母面色复杂,说实话,只三文钱而已,林寡妇不止帮着洗尿布,还帮着做饭。今儿还去地里拔草陪了她半天,她再不像前两天似的转成陀螺,这银子花得值。但是,林寡妇这心思再明显不过,压根就不是奔着钱来的!
她再不喜欢儿媳,也没有换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