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陛下又派人来问政了。”
“沈徽”叹了口气:“请回报陛下,本侯病体难支,实在是无甚心力再为他分忧。”
书房外头的人离开了。
“沈徽”一转身,看见殷盛乐很是熟门熟路地摸出他的茶壶,倒了一盅热茶摆在书桌张,见他望过来,还将那盏热茶往外推了一下:“你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喝杯热水?”
青年人的面容没有染上那人常存的暴虐,没有被扭曲成恶鬼的模样,反而透着一股子朗阔正直,还多出几分温柔。
这不可能是陛下。
继承了临川侯这个爵位的沈侯爷在逐渐平静下来的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另一个世界......”沈侯爷拢起衣袖,身上再无方才猝不及防间显露的脆弱,“你知晓你中了毒么?”
他很清楚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满满的恶意,以及沉积了数十年的不甘心,还有那一日一日不断堆垒起来的绝望。
可眼前的青年人乖乖巧巧地点头:“我知道。”
殷盛乐组织着话语:“不过我把前朝的余孽全逮住了,还从他们那个什么郡主那里找到了最关键的一味毒药,御医们研究的解毒剂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他澄澈而耿直的目光让沈侯爷一阵语塞,而沈侯爷也不会知道殷盛乐这是在心里下意识地拿他当家长看待了。
真可怕,要是自己也变得像原主一样,那自家温柔可爱的阿徽就会变成像现在这个“沈徽”的教导主任模样了。
“......你很幸运。”沈侯爷在沉默良久后,闭上了双眼。
又睁开时,里头多了些叫人难以看清楚的情绪:“原来前朝还有皇室血脉留存。”
殷盛乐点头:“是啊,不过也就一个郡主了,世家手里的木偶而已,末帝将自己的小皇子托付给柳家,而柳家人历来都是见风使舵贪生怕死,我父皇才刚刚打进京城,他们就把小皇子给阉了送进宫里,企图撇开关系。”
“孟启?”
“不是他。”
殷盛乐想起孟启交到自己手上的卷宗,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前朝留在宫里的几个老太监对末帝十分忠心,意图将小皇子藏起来,把他从小养大的替身这个才是孟启,推出去送死,却被孟启反杀了。”
“原来如此。”沈侯爷又开始叹息。
殷盛乐盯着他,自家阿徽也是,在陷入思考的时候,拇指会不自觉轻轻敲动,但这一位虽然小动作上颌沈徽一模一样,但殷盛乐还是能很轻易地将他们区分开来。
“那我呢。”沈侯爷突然问道。
殷盛乐一愣:“你?”
“你不是说你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莫非这个世界的我杀了你,而那个世界是你杀了我?”他的话语十分尖锐。
殷盛乐揉揉鼻子:“这个当然没有。”
但要是直说自己把另一个世界的他该拐上床了,似乎也不太合适。
“我们俩可好了!”殷盛乐把腰上的玉佩露出来,“你看这还是我今年生辰的时候,他送给我的呢。”
“还有这个。”殷盛乐拔出腰上的匕首,“这个是前年生辰送的。”
他抬起脚:“这双鞋是今年春节的时候我......送给我的。”
其实是他给俩人做了好几套情侣装,从头到脚都是相互对应的。
沈侯爷又觉语塞:“‘我’还学会纳鞋底了?”
“当然不是,这个叫做君臣兄弟装,是因为我俩实在太好了,拿彼此当手足看的,才穿一样的东西,显示亲近。”殷盛乐满口胡诌。
沈侯爷定定地看着他:“你们一定很好。”
“那是当然!”殷盛乐习惯性地得意起来,末了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与沈徽的关系怕是被这位已经看穿了。
沈侯爷似乎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殷盛乐便也不再扭捏:“他是我的半身,我们俩今后可是要合葬的。”
沈侯爷的神色莫名,平静异常:“嗯。”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殷盛乐问他。
那本书的末尾,就是男主将自己的学生扶上皇位,待新帝的皇位坐稳后拂袖离去,浪迹天涯,再无音讯。
但面前的沈侯爷却说:“我也不清楚。”
殷盛乐觉察出他的疲惫:“或许出去走走,散散心什么的,找点别的乐子?”
“你总是这么看得开的吗?”
“人活着当然不能为难自己,你瞧,我莫名其妙到了你的世界,还不晓得能不能回去呢,但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尽量看开些了,不管回不回得去,我总不能自个儿把自个儿弄崩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