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洛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生怕虞北洲听不懂,再度重复一遍:“你只是想让我恨你吗,虞北洲?那太简单了。”
从巫祭大典召开前的醉酒坦白,到北宁王府暗室发病,再到巫祭大典封储,王府门前对峙,宗承肆被诬告谋反下诏赐死......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三天之内。
从绝望到如释重负,到即将真相大白的痛苦挣扎,最后又被打落良心谴责,有口难言的境地。再加上之前得知真相的痛苦,绝望,折磨和坎坷。
宗洛感觉像是过了漫长的一生,比他任何一辈子都要长。
“你以为我会为了你的费心遮掩而痛哭流涕吗?不,我从未祈求过你给我这些。我只会恨这不清不楚,强硬附加给我的一切。”
宗洛脸上终于浮现出自嘲般的冷笑。
原本这些痛苦,是可以终结的。
暗室里那抛开一切,放纵沉沦的夜晚,让他窥见了这疯狂外皮下包裹的不安灵魂。
无可否认的是,那个时候,他心底甚至生起过一些微小的期待。把这一切还给虞北洲,或许还有冰释前嫌的机会。或许就连自己心里那点最开始因为对方仇恨不服输,不愿承认的悸动,也能真相大白。
然而没有如果。
恢复了正常的虞北洲永远不会有什么正常人的情感,更不可能懂得什么叫爱。
他只会用刀子,一点一点刺伤别人,又刺伤自己。
给了人希望,又打落深渊是什么感觉?
宗洛只当自己那晚的心软是白瞎了眼。
“恭喜你,你赢了。”
要是放在往常,宗洛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他并非以德报怨的大善人,更非割肉饲鹰的圣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着自己喜怒哀乐最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虞北洲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把他困在这里,甚至算到了每一条退路,他也只能认栽。
“如果你做这一切,只是想让我恨你,那我已经有足够理由。”
“除非你自己站出来,将这一切回归原轨,拿走属于你的东西。”
于是宗洛将成为储君后的每一天,都视为自己的赎罪。
他彻底死心。
“让我解脱。否则,直到死,我都同你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错啦,小八坑的会是小鱼,不会是洛洛(耳语)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番对话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通报的宫人就带来了渊帝的口谕。
听见渊帝传唤他过去后,宗洛没有再多拖延, 再多同虞北洲废话一秒钟, 径直随着宫人离去。
所以宗洛也没有发现,自己第一次把虞北洲说到哑口无言。
红衣青年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神色晦暗不明, 待到那截白色衣角消失, 这才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待他再回到金銮殿上的时候, 殿内零零散散跪了一地的人早已不见。
内侍们抬上桌案, 在桌案上放上午膳,正热的膳食正冒着腾腾热气。
“儿臣参见父皇。”
正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 凝视着面前七星龙渊的渊帝道:“坐。”
冕旒背后的面容依旧冷硬,只在四下无人, 只有宗洛时稍稍缓和些许。谁又能想到,就在一盏茶前,这位暴君震怒,不仅下诏书命薛御史彻查此事,将其他皇子府的下人全部赶出宫外,还放言参与者死。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 现在整个皇城都风声鹤唳。特别是六皇子府的人,那叫一个吓得屁滚尿流。
即使距离上一回渊帝命裴谦雪大刀阔斧地改革, 血洗皇城过后,这位暴君已经许久没有彰显过自己的怒气。
然而这不并不意味着皇城里的人们忘记了当初处于这位暴君恐怖/统治下的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相反,正是因为渊帝许久没有动怒过, 这一次动怒,才更加可怕。
要知道,那可是四皇子啊!!
当初登基,还可以说手足亲情至少不比自己的亲子。但四皇子却确确实实是渊帝的血脉,虎毒不食子,多年来除非谋反情节恶劣,否则列国诸王大多都是将其贬为庶人,少有直接赐死的情况。
这一下,也不知道多少老臣胆战心惊。
当年就传闻渊帝不仅弑杀手足,甚至还逼死先帝,想来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么想来,弑杀手足,弑杀父亲,杀个皇子也还算正常。
渊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宗洛没有急着入座,他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儿臣方才去诏狱见了四皇弟,儿臣以为......四皇弟至少为皇子之躯,父皇赐下鸩酒,难免有伤和气。”
若是宗承肆真谋反了,宗洛不会为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