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不怕被人看到,只是不想看到别人看见他这幅样子时那难掩的惊讶与对异类隐隐的排斥。
尤其是寒江雪,闻嘲风最不想在寒江雪的眼中看到会让他失望的神色。
“寒虚衔,本王时间不多,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明龙不说暗话,我想请你帮我完善一份奏折。”随着闻嘲风的话,羡门把闻嘲风其实已经算是写好的折子,递到了寒江雪眼前。
寒江雪很是惊讶,倒不是不想帮忙,只是:“殿下,我才疏学浅……”
他这个水平,看话本都费劲,更不用说是看什么之乎者也的奏折了。他不知道能帮到无夷王什么,真不是添乱吗?
“不,这个忙,你一定能够帮我。”
寒江雪只能接过奏折,硬着头皮匆匆看了下去,然后,越看越心惊肉跳,这些禁娼建议后的整顿改革,他怎么如此眼熟?
闻嘲风轻笑:“熟悉吗?”
然后,一个很尴尬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闻嘲风和其他人这样隔墙对话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其他人都兼具了兽型的耳聪目明。
但寒江雪不行。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寒江雪其实不只是无法辨认人和动物,在视力方面他也就是比现代正常人类稍好一点的水平,远比不上这个世界的普通标准。听力也一样。他之前还能勉勉强强听见闻嘲风在墙那边的声音,并与之对话,一旦闻嘲风声音像往常那样习惯性的稍微放低,他就只能听到一片模糊,彻底抓瞎了。
好比这个时候。
寒江雪在心里想着,如果让他无夷王再说一遍,无夷王是会觉得他很没礼貌,还是觉得他是在故意挑衅?
但听不见就是听不见啊,寒江雪想了半天,还是只能实话实说。
闻嘲风:“……”
羡门本是打算撤的远一点,留给王爷和寒少爷互送“衷肠”的私人空间的,但在听到两人这窒息的对话后,也只能再次出现。他其实也不知道解决办法,最简单的便是让寒江雪进去直接和无夷王面对面,或者无夷王出来与寒江雪面对面。
但问题就是,谁不想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展现最好最具有力量的一面呢?他家王爷如今的样子,可是和力量一点都不沾边。
羡门的心理活动丰富极了。
闻嘲风也沉默了,他在犹豫要不要让寒江雪进来。一方面他告诉自己,这就是一件小事,但另外一方面他又很清楚他没有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至少也得是哪怕看到寒江雪害怕他的样子,他也不会生气的准备。
“我蒙着眼睛进去?”反倒是寒江雪主动打破了尴尬,他在来的路上看到过蒙眼的宫女,也想起来他爹告诉过他的无夷王的特殊。无夷王不喜欢见人,就像他的宠物龙,异于常人的外表是他很难迈过去的坎儿。
寒江雪无意勉强恩人,那他就主动去适应嘛,多大点事儿啊。
“这怎么行,您可是客人。”羡门说出了闻嘲风想说的。谁家也没有因为主人不想见人,就让客人蒙眼的,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哪怕寒江雪不介意,闻嘲风也是会介意的。
可是让闻嘲风戴上迷篱,也是寒江雪无法接受的方案,那可是个天生体弱的病人,万一一个呼吸不畅……
然后,寒江雪就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问羡门从厨房要到了两个新鲜干净的竹筒,又找来了一根足够长的红线,穿过两个竹筒底部,一个简易的土电话就做出来了。这是寒江雪小时候在孤儿院里,为数不多的玩具之一,他作起来可快可娴熟了。
寒江雪自己留了一头,又让羡门带着另外一头进到里面,交到了闻嘲风的手上。
闻嘲风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拿到在寒江雪看来大小还算合适的竹筒后,就多少有些像是在摆弄一个小孩的玩具了。它看上去是那样脆弱,轻轻一捏就会碎掉的样子。他不明白寒江雪要做什么,直到他听到寒江雪请他先把耳朵贴到竹筒上。
然后,他就从竹筒里,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喂,您听到了吗?”
闻嘲风一怔,说不上来自己那一刻是种什么感觉,就好像独属于寒江雪的橘绿气息,顺着两个竹筒间长长的红线,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很痒,也很滚烫。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把竹筒拿开了,然后,又觉得这样有些做贼心虚,坚持重新把竹筒拿了回来。他有什么好心虚的呢?事无不可对人言!
但寒江雪那边却已经笑了起来,他说:“嗨呀,我傻了,您根本不需要这样听我说话,只有我听不清您说话。殿下,您可以试试吗?”
试试就试试。
闻嘲风在这次拿开竹筒时,反倒是有些舍不得了,他还想这样听寒江雪放大到就好像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他很喜欢这种仿佛整个耳朵,都笼罩在寒江雪的气息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