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时,许弃发现了许卿怜与贺临,在旧院之中幽会。
梧桐树还是多年前的梧桐树,只是树下的人却不再是许弃。
贺临厌弃了她一身的血腥味和怪诞,转而投入了牡丹裙下。
许弃手里攥着还在滴血的刀,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她的双眼常年是枯竭的、无神的,头发干燥的像把稻草,手上也满是厚茧。
双十年华,她整个人却像个在泥巴地里蘸了又蘸的馒头,连芯里都是土渣子,让人难以下咽。
好像事情就该是这样。
越发耀眼的贺临就应该配温柔又好看的许卿怜。
被发现之后,贺临与许卿怜都显得十分慌乱,焦急地和她解释。
可面对他们的说辞,许弃只是笑了笑,然后跪了下去。
她仰着头,语气前所未有的虔诚:“姐姐,贺临,我不生气,我开心,我真的很开心。”
她说着,又膝行上前几步,抱住了他们的腿,像一条最忠诚的狗匍匐着:“但是,你们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许卿怜哭的泣不成声,连声答应,贺临也因为愧疚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下。
许弃心中唯剩的一点怨恨也就此消散。
她生命中的两束光可以在一起。
但,只求他们不要因此抛弃自己。
因为许弃的存在,局势很快稳定下来,贺临几乎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皇位。
大皇子落败,连同他的党羽一起销声匿迹。
新皇登基时,恰巧又是一年的开春,满城花渐开。
许弃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贺临许给她的满城鲜花,可一直等到秋天,很多花都开败,贺临也没能想起这件事。
许弃心道是他太忙,所以才无暇顾及。
可等到冬日,宫中却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办起封后大典。
许弃的喜悦少了一些,直到许卿怜拉着她的手,说要她们姐妹二人一同入宫的时候,她才又提起了些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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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一党就是在这个时候选择再次起事的。
许弃和许卿怜在宫门前被劫,近一年的时间,足够贺临在朝中扎根,起事没掀起什么风浪便被压了下去。
濒死挣扎的大皇子推至宫门前,以她们两人为要挟,让贺临放自己离开,末了又像是起了兴趣,让贺临选一选。
只能活一个。
原本还在奋力杀敌的许弃突然便停下了动作,明明可以以一制敌的她,和许卿怜一样被人捏住了脖子。
许弃心跳如雷鼓,笑着看向不远处的贺临。
这一瞬里,她突然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被人选择一次。
朔风送来的今年的第一场瑞雪,照着朱红色的宫墙格外好看。
许弃看到贺临面无表情的脸,和他毫不犹豫举起的手。
贺临要选许卿怜。
许弃眼中的希冀彻底散去,她想,自己好像又被人抛弃了一次。
贺临的手指向了许卿怜,可他口中却截然相反的坚定着:“我要许弃。”
他话音才落,许弃便觉一双手在自己背后推了一把。
架在脖子上的兵刃和扑在身上的冷风,被换成了温暖的怀抱。
她成了那个被选择的人。
贺临颤抖着用力抱紧了她,像是抱住了自己捧在手心中的珍宝。
就在许弃万分恍惚的时候,贺临贴在她的耳边,声音却像是隔着远山传来。
他叫她:“师兄……”
“不管什么时候,我只要师兄。”
「许弃」睁大了眼,一直以来身上存在的怪异感终于被捅破。
再回神时,周围的场景便彻底变了。
他和沈铎站在城楼之上,以第三者的视角旁观着下面的场景。
“师兄……”沈铎捧住宋衔之的脸,用手掌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又与他贴面而立。
宋衔之的手还有些发颤。
当许弃时的那些哭不出的眼泪,在这一刻都涌了上来。
他共情着许弃的情绪,那种不是轻描淡写便可以形容的压抑。
许弃每杀一个人时的心情他知道,每一次淡薄的开心,和每一次失望绝望,他都知道。
二十年……
许弃的世界是灰色的,所以唯二照进去的光便显得那样鲜亮,又难能可贵。
她一生都在渴望被选择,被需要,却一生都在被厌恶,被抛弃。
父母抛弃了她,玩伴抛弃她,贺临也要抛弃她。
就连老天爷都不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