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船行至一处被冰霜覆盖的山脉上空,夜间寒风裹挟着细碎冰雪,将广袖鼓起,刮在皮肤上刺骨的冷。
钟应不惧寒凉,吹了半天的风,细雪晶子在墨发上融化成水珠子,冰凉凉的滴在鼻尖时,钟应决定去看疏影君。
他便趴在窗棂上,往桌边放置金猊檀炉的桌面上,放了一排的丹药玉瓶。
清心香飘过鼻尖,隔着袅袅清烟,钟应向着床榻望去。莲帐半垂,遮住了疏影君大半身姿,只能从灯火朦胧光线中,看到修长的背影。
“这点伤不碍事。”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钟应有些意外,便道:“我知道,但是服用丹药好的更快些。”尽管,钟应知道疏影君不缺灵丹妙药。
玉瓶飘起,落入一只瓷白的手中,疏影君指尖微屈:“多谢。”
“君少舒。”钟应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疏影君只简短的回了两个字:“任务。”
不是生性残酷,不是深仇大恨,不是杀人夺宝,更不是如钟应一般任性妄为,仅仅只为了任务。
“重明皇布置的任务?”
“嗯。”
钟应眯了眯眼。这么说的话,黄昏殿主的存在,果然是重明皇用来铲除异己而出现的。
可是,这段时间疏影君杀的都是魔界之人,隔了重明国这么远,这些人应该碍不了什么事吧?
这些怪物身上有重明皇要的东西?还是说其中有他不清楚的利益纠葛?或者这些怪物在重明国闯过祸?
钟应下意识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这几天,钟应大概清楚了一件事,疏影君不会因为他的言语冒犯而动怒。他想问什么便问什么,疏影君想回答,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想回答,钟应便什么都问不出来。
“……”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钟应抬步,打算进去坐一会儿时,疏影君的声音平缓响起:“桃林怪物是一名妖修,生于九州,修的却不是道,而是魔。它以幻境迷惑方圆百里的凡人,成为凡人信仰的圣地,尘世一小国凡人,彻底成为它的养料,不少修士前去诛妖,皆成为桃树根茎下的白骨。后来,惊动了几个大宗门大能,桃林怪物险死逃生,遁入魔界。”
“白崖城那几个魔修曾经是名门正派子弟,父皇查出他们是仇敌旧部余孽后,便下了追杀令。”
“海妖出自离芳水镜溯月一脉……”
随着淡如云烟的声音一一叙述,钟应不由蹙紧了眉头,胸口莫名有些闷。
疏影君总结:“理由很简单:磨炼,杀敌。”
以凶煞之物磨炼实力,追杀狡诈而强大的敌人。
钟应咬了咬下嘴唇:“这些年来,你一直如此?”
“……”
他换了种问法:“你什么时候成为黄昏殿主的?”
这一次,疏影君回答了:“十岁。”
钟应:“……”
十岁?
那个时候,疏影君怕是才比暗香刀高半个头吧?
非常稚嫩……
第235章
钟应提了条圆凳过去,在疏影君面前坐下,这个角度,正好将屋中一切景象收入眸中。
疏影君屈膝而坐,扯了扯衣领,衣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肩头,肩膀上三道血痕,伤口泛着玄黑色雾气,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格外的刺眼。
打开玉瓶盖子,两根修长的手指将丹药碾成粉末,漫不经心涂抹在伤口上。
血痕愈合慢的原因,主要是那道顽固的阴邪之气,此时丹药发挥作用,将玄黑气体慢慢蚕食。
钟应肩歪着头问:“你小时候的任务目标有现在这么棘手吗?”
“差不了多少。”
钟应指了指伤口部分:“经常受伤?”
疏影君微微抬首,隔着帷幕,一道冷清的视线落在钟应身上,他不怎么在意的回答:“现在已经很少受伤了。”
钟应:“……”
如今的疏影君自然能轻易对付那些目标,就算不小心受伤了,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可是才十岁的孩子是怎么斩杀那些棘手的目标的?
便是真正的怪物,在年幼时期的利爪也不够锋利。
钟应十岁时,也就面对齐家的虚伪和压抑,将自身的愤怒发泄在同辈身上罢了。
而疏影君了?
十岁的孩子是怎样握着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唐刀,在九死一生的险境中,遍地鳞伤、奄奄一息的撑起身体,凶狠的斩杀目标?
只要稍微想一想,便让钟应蹙紧了眉头,心中一阵不快。
他一直都知道,重明皇对君不意的教导严苛到冷酷,却不想重明皇对他其他的孩子也这么……残忍。
他还以为,重明国别的皇子公主,不是像君九思一样,被宠的肆无忌惮。就是像君靖安一样,借着重明国的威势,活的舒舒服服,自在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