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郁年等着心口的窒闷过去, 这才罢了罢手, “无事,进去吧。”
他先一步走进去,里面尸体陈横, 没分得他半点眼神。
玄色的华贵长袍宛如夜色流水, 滑落到地上, 腰间的六角鎏金铃铛发出一声轻响。
只有一间卧房亮着灯, 里头传来不住的哭嚎和求饶的声音, 一中年男子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对着两侧拿刀的士兵磕头,涕泗横流。
那中年男子哭着哭着,突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朝着门口看去。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清隽的玄色身影。
这人面容病气苍白,一双冷淡厌世的丹凤眼,内勾外翘,幽深深邃。鼻梁上戴着一副单边镜片,只挡住了右眼,细细的金链垂在脸侧。
他淡淡的看着地上狼狈的父子二人。
明明是极美的,中年男人却像是见了什么索魂厉鬼,瞳孔蓦的睁大,又恨又惧的惊叫道:“巫郁年!巫郁年!是你要害老夫!!”
巫郁年低咳着上前,“林大人,你想你儿子活么。”
林大人怒骂出声:“瞎了眼的独眼狗,你杀了这么多人,不怕遭报应吗?!活该你”
刷!一道森寒的剑光闪过。
任野腰间的剑不知何时落在了巫郁年的手中,滴滴答答的坠着血珠,他看着缓缓倒下的林大人,恹恹道:“聒噪。”
语罢,他看向地上颤抖畏缩的少年,“林智,你想活么。”
林智眼泪糊了一脸,磕头不止,“想想想!国师大人不要生气,那老头就是嘴贱……”
“是么……”巫郁年伸手摸了摸自己右眼的镜片边缘,“独眼狗,他说的没错啊。”
他这一句话落,满屋士兵顿时跪下,任野低声道:“国师大人息怒。”
空气顿时凝滞。
林智瑟瑟发抖,咽了咽口水,几乎跪都跪不稳,四肢发软。
巫郁年闷咳着,反手将剑插回任野腰间的剑鞘里,往桌边走了两步,腰间的六角铃铛发出轻响。他将桌子上的几个橘子拿起来,端详片刻,然后扔在了地上。
橘子咕噜噜滚的老远。
巫郁年:“我数到十,你将橘子吃完,我就不杀你,”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十、九、八……”
林智一个激灵,像条狗一样在地上趴着找橘子吃,几乎囫囵个吞下去,脏污的汁水流了一手,丑陋狼狈到极点。
他爬到士兵的脚边,慌乱道:“唔让开……”然后抓着最后一个沾了灰的橘子,塞到嘴里。
林智咽了下去,还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巫郁年忽的轻笑出声,摊开自己的掌心,苍白的掌心赫然还有一个橘子,“你没吃完。”
林智脸色骤白。
“不过,”巫郁年道,“我很开心,今日,就不杀生了。”
他转身:“走吧。”
任野:“您……”
巫郁年:“天晚了,该休息了。”
任野不再多话,“是。”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林府很快就只剩下了林智一个人,他呆愣许久,眼中的怯懦飞速变成了彻骨的恨意。
国师府就在皇城之内,离皇宫也不远。
巫郁年早点回去休息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几乎刚到自己府邸门口,就被宫中来的太监总管拦下请去了皇宫。
皇帝寝宫在养心殿,巫郁年进去的时候,任野被拦在了外面。
太监总管笑眯眯道:“任野大人,您知道的,老规矩。”
任野狠狠皱眉,巫郁年面色平静,“无事,你留在这里。”
语罢,他缓步踏进去,养心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龙榻上躺着如这个国家般暮气沉沉的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巫郁年的脸。
巫郁年颔首行礼,脸侧的金链微微晃动:“皇上。”
皇帝眯了眯眼,“国师,过来些,朕看不清。”
巫郁年顿了下,走到龙榻前。皇帝满意的笑了,“国师,朕听闻,你杀了兵部尚书。”
巫郁年:“皇上消息果然灵通。”
“臣杀他们,是因为林家一族命中带煞,阻碍国运与龙气,皇上久病不愈,就是因为他们的命数,与我大昭国相克。”
老皇帝的脸蓦的一沉,“怪不得,朕总觉得自己身体这么好,还吃了国师给朕的灵丹,不应当还是这样,原是林家!”
巫郁年静静的等着老皇帝发完怒,才继续道:“林家,是太子殿下……”他话说道这里,不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