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女孩子长马尾, 校服破旧, 面容清秀。一双眼睛黑漆漆的, 没有半分的神采。
小刘:“按照您的吩咐, 我们已经尽快的找到关于她所有的资料, 还有据她同学回忆起来的,她说过什么话,都记在上面了……”
他的工作很细,连很多细节都记得很清晰。
纪知声抵唇咳了一声,他手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隐隐觉得有点烫,但是没放在心上。
“这些够了。”
足够他了解这个小姑娘,在心里绘制她的画像,然后去共情。这是他最开始发现自己这种天赋的时候经常去做的训练。
后来对共情真正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才知道他那种行为是及其危险的,容易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甚至慢慢忘记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子,甚至感知不到属于自己的情绪。
小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纪顾问,这样真的能找到人吗?”
纪知声:“她突然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上午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吗?”
“是这样,她们班主任跟我说是件小事,说班里有个人丢了钱,那人怀疑是小姑娘偷的,因为就她一年四季都穿着校服,家里一定很穷……但是后来在班主任的调解之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纪知声:“那位班主任怎么调解的?”
“呃……”小刘挠挠头,“因为没有监控嘛,肯定就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但是他们班好像有不少人都觉得是小姑娘偷的……这种事确实说不清楚。”
“哎,小姑娘的父亲已经知道了,现在跟着兄弟们找人呢,老大个汉子,哭的像个老水牛。”
“嗯,”纪知声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吐出口气,垂眸道:“你先出去一下,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小刘飞快出去了,将车门关的死死的。
纪知声将车灯全灭了,把自己完全沉浸在黑暗里。
手里资料和他自己得知的零碎消息,在他脑海里慢慢整合成一条条完成的信息。
校园暴力,内向,离异,偷钱,无助……
抑郁。
像是无数双看不见的手,缓缓扯住纪知声的身体,将他慢慢的往下拉,一点点的,没有丝毫缝隙的将他裹住,溺水般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模模糊糊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水墙,漫过耳畔。
隔着水墙,纪知声微笑着,对着另一端漂浮在水里的女孩伸出手。
……
“就是她偷的还不承认……”
“对啊,一身穷酸味,班里除了她还有谁这么穷啊……”
窃窃私语声像是一条条恶毒的幼蛇,看着弱不禁风,但一样钻进人耳里,流出粘稠的毒液。
感觉到了吗,我很疼。
“好了都别吵了,小青家里困难,上次在运动会,长跑,还给班里夺了个冠军回来……”
班主任斥责的声音落在班里同学的耳朵里,就像是变相承认是我偷的一样。他们看着我的视线带着高高在上的鄙夷和怜悯。
“行了!你也不看看你学费有多贵吗?!你爸爸养家这么辛苦,开塔吊啊,玩命的家伙!这点钱足够你花了,平时省一点,还要给你弟弟买房子呢!”
地上落着继母给我的钱,我低头站在门边,一点点捡了起来。
我有抑郁症,情绪经常性的持续低落,会突然失控崩溃大哭,哭几分钟会平静一些,甚至可以自己去抽张纸,然后再哭……
只有父亲。
只有父亲还重视我。
只有他会信任我。
我真的没偷钱。
真的没……
……
纪知声倏地睁开了眼,他弯腰,额头抵在方向盘上,猛地喘息了几声,才从那种窒息感里回过神来。
他漠然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将心里潮水般汹涌的绝望压下去,抬手落下了车窗的门,外面的雨刮了进来。
他哑声对等在外面的小刘说:“……派人去她爸爸平常去的工地,她很可能在那里。”
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会下意识的想要得到庇护和相信。她会去找她信任的人,也就是她父亲所在的地方。
周青的父亲是工地的塔吊师傅,在三四十米的高空工作。
工地里有的塔吊没有电梯,施工电梯也不是每次都能轮上。所以就经常要在还没建好的高楼里爬十六楼,再跨过顶楼的钢筋水泥,踩在紧挨着塔吊的三四十米高楼边缘,再往上爬五六米,才能到控制室。
今天下午下雨,工地提前结束,若是周青上午的时候真的去了工地,那肯定不知道她父亲其实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