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德似乎被粥的热度暖得微微缓和过来,起身又要接着去工作,却被肖肆拦住了。
男人看起来似乎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他整理了半天的语言,他想叫他阿沉,想喊他弟弟,可他却只能喊他哈罗德,只能看着他经历的一切。他没有办法带走肖沉,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哈罗德,你该去休息了。”肖肆无力道,他看见少年人望过来的清亮的眸子,看见了微微有些透明的衣衫下苍白稚嫩的躯体。
其实他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时间回溯。他所见到的一切,所做的一切不过只能感动他自己,那时真正的年幼着的肖沉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像极了哥哥的战友,没有糟糕透顶的粥,没有干燥的毛毯。只有寂静的夜,和无休止的冷。
肖肆想起年幼的肖沉确实是活泼的,悲伤和开心都鲜明地映在脸上。他不知道稚嫩活泼的幼弟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寂静的夜,才会把那样炙热的人变成了后来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至少喝些热水,吃点药,吃点什么东西……”肖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语气哀求,不知在哀求肖沉,还是在哀求过去的自己,抑或在哀求着命运。
粥已经快要凉了,肖肆的心也逐渐凉了下去。
哈罗德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微微歪头,轻声道:“好。”
他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支看起来似乎是营养针一类的东西,注射进了苍白的手腕上。
看清哈罗德手腕的那一刻,肖肆眼睛微微睁大,只觉得连呼吸似乎都要停止了一般。
那一贯掩在衣袖中的手腕NF上,是密密麻麻,已然青紫的针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肖肆霎地红了眼眶
难以想象, 这样青紫的手腕,居然会出现在那么冷傲自负的人身上。
粥已然冷了, 肖肆只觉得眼眶发热,他握着哈罗德伤痕累累的手腕,想要触碰却又怕针口感染,更怕弄疼了哈罗德。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肖肆的声音带着泣音,像一头受伤了的雄狮,屏幕外的众人从来没见过他这般脆弱的时候。
肖肆低垂着头,不想让哈罗德看见自己的脸, 唇已然被他自己咬得出了血。他感觉自己已然快要站立不住。
肖沉的头发还湿着,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再吹一会冷风症状会更严重,肖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人知道他有多恨曾经这个时候的自己。
他暗骂自己混蛋, 他宁愿肖沉恨他, 打他,咒骂他,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终于抬起头时, 却措不及防地对上了哈罗德有些担忧的眸子,那清亮亮的目光中全然是无辜和懵懂,毫无一丝怨气,也无一丝委屈。
肖肆再也忍不住, 他忽地就想直接跪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大哭一通。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肖沉。他的弟弟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异国他乡, 被众人欺凌冷落, 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要被更改, 面容也要被藏起来,却仍那般乖顺。他替肖沉委屈,替肖沉难过。
肖沉对痛苦似乎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肖家最炽热,最吵闹,最暴躁的小少爷渐渐地变得愈发沉默,他不哭,不喊,不闹,他仍是渴望着亲情,渴望着关爱,却不再踏出哪怕一步。他固执又孤独地等在原地,承受着所有的误解与委屈,平静地看着所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太习惯这样的场景了,因而连委屈也不曾有。
肖肆张了张嘴,悲鸣声先于理智脱口而出,压抑在喉管中,小声得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清:“求求你,你哭出来好不好,你不要再忍着了,不要那么沉默……”
不要对痛苦那般缄默不言,肖沉伪装得那么好,那么平静,那个时候年幼的他又该要怎么才能发现肖沉的痛苦?
肖沉不说,他要怎么才能帮肖沉?
他只能被蒙在鼓里,浑浑噩噩地到了今天,他们之间终于再无回转的余地,他也终于再没了补偿肖沉的机会。
记忆中肖沉确实出过几次远门,可他回来后伤口已然结痂,全然看不出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之后,这截手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眼也被另一种深深的伤痕代替。肖沉似乎总是在受伤,而他们也总是忽略。
肖肆定了定神,哑着声音道:“你真的该休息了,你还有那么多战友不是吗?你没必要,没必要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