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欢收敛了气息,转头望着他的眼睛:“师父,我不放心你。”
他刚刚赶到,就听见李心宁对沈不渡说的那句话。虽面上不显, 心里此刻却在七上八下。
李心宁还对师父说了些什么?师父信了吗?
他心底又怒又惊, 却又不敢明着问, 只能按捺住焦灼,小心的观察沈不渡的情绪和脸色。
李心宁看着两人,目光有些恍惚:“你们早就遇见了?”
无人回答他。
“师兄,”李心宁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我每天发疯似的找你,直到今天才知道你活着的消息,你却很早之前就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喃喃说,“你真的好偏心。”
沈不渡发现他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李心宁,你……”
李心宁的嘴唇突然迅速动了动,随着辨不清的字句在他口中溢出,周遭空气变的阴冷,一团灰气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半空,猛地向谢见欢冲去!
谢见欢立刻拔剑,然而那灰气包裹住他的身体,带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原地!
沈不渡去拉谢见欢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空气,脸色霎时沉了下去。
他咬牙看向李心宁:“你做了什么?”
李心宁不答,微笑着向他一步步走过来:“我在的时候,师兄就不要分神去想着别人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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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见欢睁开眼睛,回想起片刻前发生的事,立刻提起全身戒备,伸手去拔腰间的饮光。
然而一动之下,他却意识到饮光剑一直在自己手里握着。
再抬头看周围,沈不渡和李心宁都不见了,连场景都换了个彻底,他此时不是在明月楼的房间里,而是在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天涯沧海门后山的孤影峰。
这个地方曾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以至于认出的第一眼便让他头晕目眩,心脏仓促畏惧的狂乱跃动起来。
他想,他是又做噩梦了吗?
可是所有的细节比梦里见过的清晰好多。
深重灰蓝的夜幕,漫天飘扬的鹅毛大雪,远处灯火辉煌的芙蓉街,甚至他自己用彩灯装饰的流光溢彩的小凉亭……
一切都无比逼真,好像回到了那条本已逝去的时间线,要重蹈覆辙一样。
谢见欢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惧。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他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始动了,提着饮光神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无论他如何竭尽全力的拼命挣扎,都停不下走向那命中注定的道路。
在他绝望惶怖的目光中,沈不渡再一次出现在漫天大雪中。
对方的脸色比雪还要更白一些,神情疲倦,走在没脚踝的雪地里竟有些吃力似的,像一个长途跋涉精疲力尽的旅人,终于跨过千辛万苦回到了家。
谢见欢从前不知原因,现在却清楚的明白,沈不渡刚刚用尽灵力修补完魔卑裂缝,此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浑身上下又累又痛,每在冰天雪地里走上一步,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但他记得和谢见欢的约定,所以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去休息,而是强忍着所有的痛和累,在元宵未过之时赶来赴一个赏灯的约。
“等久了吧?”甚至看到谢见欢,他的脸上还露出一个含着歉意的微笑,“抱歉,有些事耽搁了。”
谢见欢拼命的想张开口,想疯狂嘶吼说师父快走,说别靠近我,说有危险……
但如同千百次梦过的那样,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迎上去,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刺出了那一剑。
血花溅开,沈不渡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有雪花落进他的眼眶,融化后变成了泪光。
以往到这时,谢见欢已经生生从梦里痛醒了。
可这次不同,梦境没有停,他也没来得及说出那句“师父,对不起”,沈不渡已经伸出苍白的手,用力握住了他未从肋下抽出的剑刃。
谢见欢全身都僵住了。
沈不渡盯着他,眼睛里的茫然、不解、难过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比漫天飞雪还要冰冷的恨意。
“谢见欢,”他一字一顿开口质问,“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让你恨到要亲手杀死我!?”
不……没有……
你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我的地方,是我的错,都是我——
“这么多年,我全心全意的教导你,培养你,却没想到头来养的是只白眼狼。”沈不渡脸上露出深刻的厌恶和后悔,“早知如此,当初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该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