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宸心下一沉:“太后打算扶持老七上位?”
曹仁抚着胡须:“太后与皇上的争权从未停止过,如今皇上一病不起,太后自然要扶持一个听话的皇子,借机重掌大权。而冷宫中的七皇子,目前当是最合适的人选。”
“孤,才是大雍名正言顺的太子。”萧逸宸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神阴鸷,“区区一个不受宠的七皇子,孤想捏死他,岂非易如反掌?”
“非也。”曹仁缓缓摆了摆手,“殿下,太后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七皇子。”
“太师何出此言?”萧逸宸不解道。
“太后的心思,远比殿下想得更深沉。”曹仁深入剖析道,“太后将七皇子捞出来,不过是竖了个明面上的靶子。她真实的目标,应当是元妃腹中的孩子。”
萧逸宸一怔:“元妃腹中的孩子?”
裴言蹊接道:“七皇子年过十五,自幼在冷宫中长大,与太后并不亲近,身上还流有一半赵氏的血脉,过几年难免又要争权,自然比不上襁褓中的婴孩听话。”
萧逸宸冷笑:“万一元妃生出个公主呢?”
“这并不重要,殿下。”裴言蹊语气平淡,好似在谈论诗词,“即便元妃生出一只狸猫,太后说这是太子,那便是大雍的太子。”
“这岂不是等于将我萧氏的江山拱手让人?”萧逸宸猛地站起身来,“即使没有孤,大雍还有六位皇子,朝臣绝无可能同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登基称帝!”
“有什么不可能?”曹仁起身,走出坐席,“殿下,你可知皇上并非太后亲生?”
萧逸宸:“这……倒是未曾听过。”
“大皇子是个残废,四皇子如今痴痴傻傻,其余皇子再多出几桩意外,又有何稀奇?”曹仁面色冷凝,“太后姓戚,不姓萧。”
萧逸宸一时间哑口无言。
“天家无父子,况且太后与皇上并无血缘关系。”曹仁负手踱步,“如今皇上缠绵病榻,大权旁落,戚氏气焰愈发嚣张。一旦皇上驾崩,戚太后怀抱稚子登基,明目张胆地把持朝政,往后这萧氏江山,的确该改姓戚了!”
萧逸宸面色阴晴不定,不甘心道:“倘若真到了这一天,六皇叔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秦王远在朔东封地,远水救不了近火!”曹仁一甩袖,语气恨铁不成钢道,“更何况,秦王以何名义带兵回京?莫忘了太后手中还有沈家,到时命镇北王出兵拦截,再扣他一个谋朝篡位的罪名,秦王会甘愿冒天下之大不讳吗?”
“镇北王不该听命于父皇吗?”萧逸宸焦躁地走下高台,“父皇可还扣着他的宝贝儿子!”
曹仁冷哼道:“殿下,你以为太后为何近来频频召见沈小公子?难道真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七皇子?”
话音落地,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后,萧逸宸语气森寒道:“既然如此,无论元妃生的是狸猫还是老鼠,孤都要让它,胎死腹中。”
***
同一时刻,沈青琢正跪在龙榻前,垂首谛听光熹帝的训话。
“朕将老七交给你三年,不成想,你还真教出了个咳咳咳……”光熹帝说半句便咳嗽几声,“教出了个庸懦无能、胆小如鼠的皇子。”
长达数月的病痛折磨,令躺在龙榻上的光熹帝面色发青,眼窝深陷,瘦骨嶙峋的模样,早已不复当初的强健威严。
“青琢惶恐。”沈青琢立即伏地请罪,“微臣力不胜任,教导殿下无方,还请皇上降罪。”
“你咳咳……”光熹帝咳得喘不过来气,身侧伺候的元妃连忙俯下身,一双柔荑轻轻抚触圣上的胸口。
光熹帝顺过气来,抬了抬手,“起来罢,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沈青琢犹豫片晌,缓缓直起腰身:“谢皇上开恩。”
今日光熹帝一时兴起,破天荒主动召见七皇子觐见。光熹帝打量着本该极为陌生的小儿子,竟意外从他脸上瞧出了几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
或许是血浓于水,亦或是人在病中容易伤春悲秋,他忍不住暗自感叹,这到底是他的血脉,是大雍名正言顺的七皇子。
他随口出了几道简单的问题,结果老七结结巴巴半晌,竟是一道也答不上来,最后吓得跪倒在地,畏畏缩缩地磕头请罪,生怕父皇降罪。
尽管光熹帝早有预料,但心中还是不免失望,满脸疲倦地将老七轰走了,又叫来沈青琢。
“人虽养废了,身体倒是养得不错。”光熹帝借着元妃的力撑起上半身,躺靠在床头,“朕瞧着结实得很,想来也费了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