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冷冷清清的院子走了一圈,坐在树下的石椅上看书。
与盛流玉的海边分别,已有三年了。
三年以来,但凡下山,谢长明都要去小重山。
小重山宛如一个孤岛,外面有三重禁制,还有护山大阵,寻常人很难进,对谢长明而言也不算太难。
小长明鸟从前住的地方他也去过。
那是个山谷之间的平坡,一大片梧桐间藏了座宫殿,旁边环绕着一条净河。最右边屋子的窗前有一棵不死木,应当是盛流玉从前提过的树。
谢长明站在不死木上,却没有人推开那扇窗。
宫殿里的灯也没有亮过。
后来谢长明用别的法子撬开旁人的嘴,才知道是天神降世为盛流玉治疗,所以小长明鸟一直待在祭坛。
祭坛封闭,不能进入。
盛流玉也在那里待了三年了。
谢长明去看过,大约有渡劫圆满的修为,才可以试试能不能轰开禁制。
不过谢长明没有这么做。
他知道盛流玉没有出来,去了也见不到面,每次下山依旧要去。
放盛流玉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想过鸟会待在一个封闭的,连他也不能打开的笼子里。
有点后悔。
可如果回到当初,谢长明的选择不会变。
谢长明对着书想了一会儿鸟,又看了眼天色。
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谢长明站起身,走出灵植园。
这一次在路上遇到了阮流霞。
她问:“你也是去许先生那儿吗?”
谢长明点头。
阮流霞是个脾气很坏的姑娘,此时难得有些忧愁:“许先生又把小罗叫去了,不会真生了什么重病,又或是中了恶咒?”
谢长明倒是知道内情,却不能告诉她。
两人一路同行,敲响了木门。
开门的是青姑。
许先生坐在内室,周小罗似乎很怕他,一动不动缩在拐角处的椅子上。
一见阮流霞进来,立刻蹿了过去。
阮流霞揽住她,皱眉问道:“许先生,小罗有什么事吗?”
许先生咳嗽了几声:“没什么。惯常检查罢了。”
阮流霞知道其中有内情,却也清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看了一眼许先生,又严肃地盯着谢长明。
良久,终于道:“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大事,你们也瞒不住我。”
说完,护着周小罗离开了。
许先生没有抬头,对着外面道:“青姑,替我沽一壶热酒来。”
青姑道:“咳得不够厉害还要喝?”
许先生笑道:“所以喝热酒。否则这样的冷天,要喝冷酒才有意思。”
青姑拿他没办法,推门出去了。
许先生施了个法术,一把竹伞缀在了青姑后头。
谢长明坐到许先生对面,轻轻拨弄着棋子,漫不经心道:“周小罗怎么样了?”
许先生对降临一事颇有些研究,一直关注着周小罗,才会经常要细细检查一番。
他道:“她年纪渐长,自己的神魂逐渐强大,而另一团隐藏起来的神魂却渐渐消失。若是能修到洞虚,大约就能摆脱这场失败的降临了。”
“不过,我总觉得这和上一个人的降临不太一样。周小罗的修为太低了,即使降临成功,也不过是合体修为。”
谢长明沉默不语。
这几年来,谢长明充当打手,下山查探哪些人有可能是被降临了。这件事主要是为了鸟,一煎真人的降临与深渊有关,别人的也有可能。在今年年初,倒是真抓到了一个说自己是降临的人,谢长明把人活着带到了许先生这里。
之后又用了些法子,终于打开了那人的嘴。可还没等他真的说出来,便神魂爆裂,直接死得灰飞烟灭了。
许先生立刻收拢了那人的神魂,发现了很小的一团魂魄,不是属于这个人的,而是外来客的。
但也只有死亡的一瞬,那团魂魄才会如蜉蝣一般出现一瞬,转瞬即逝。
除此之外,除非本人承认,否则找不出任何把柄。
许先生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总之,人力难为。但也只看过那一个人的,不知道别人是否如此。”
说到这里,以责备的目光看向谢长明。
是了。还有个确凿被降临了的一煎真人,却被谢长明填了血祭池。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许先生不间断的咳嗽声。
他最近病得越发厉害,到了今年冬天,连书都教不下去,只能在屋子里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