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_作者:狐狸不归(198)

  说完,便要伸出手。

  这个小孩子自我感觉理所应当的请求没得到应允,那人毫不犹豫道:“不行。”

  小孩被推开,大声哭嚎着躲进母亲的怀抱,然后是一连串嘀嘀咕咕的安慰和咒骂声。

  盛流玉很厌烦,想要说话,发出的却是“啾”的一声。

  在梦里,他似乎是一只可以站在人肩膀上,不能说话的小鸟。

  那人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含笑:“后悔了吗?买票那天,你觉得二等座太贵,胡搅蛮缠,非要换通座,剩下的钱拿去买蛋糕,吃得倒是很开心。”

  此时的盛流玉虽然意识不清,却还是很不服输,连啾了好几声反驳,甚至泄愤似的啄了那人的脸颊一口。

  很轻的,没有用力的。

  任性的小孩被安慰了一通后,没有死心,又走了过来,想要出其不意地抓住小鸟玩。

  他的手是黑乎乎的,很脏。

  盛流玉是只有洁癖的小鸟,吓得眼睛都没睁,翅膀已经扑腾起来了。

  那人按住小孩的魔爪,往外推了一下,站起了身。

  哭嚎声越发惊人了。

  那人没理会,只是偏过头,吓唬肩膀上的盛流玉:“再敢乱飞,就要给你戴脚环了。”

  盛流玉吓得动也不敢动。

  那人没再坐下,扶住肩膀上摇摇欲坠的小鸟,走到车厢尽头,大约是去补足二等座要的钱了。有人打开门,领着他们去了另一节车厢。

  盛流玉听到那人恶劣的话:“在车上补票要多花两倍的钱。小东西,你接下来三天都没有蛋糕吃了。”

  小鸟连啾都懒得啾一声,似乎是知道他不过是骗自己玩。

  那人忽然捉住他,放在掌心里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怎么了?突然就蔫了?”

  又道:“到了桐城,你听话些,蛋糕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盛流玉给他台阶下,顺势点了下头。

  二等座果然清静了很多,接下来的一路都无人打扰。

  这个庞然大物呼啸了一路,上上下下了许多人,他们也在桐城下了车。

  不知为何,盛流玉一直很困,睁不开眼,他想要努力看清那人的面容,却总也做不到。

  那人似乎有事,去了一个阴暗的小巷,将他揣在口袋中,叮嘱他不要发出声音,然后同别人说了什么话。

  几声槍响。

  盛流玉努力想要探头去看,却被人按住脑袋。

  过了很久,那人走出小巷,将他从口袋中拿出来,放回肩膀上,轻轻地道:“刚才很乖,给你选择午餐的权利。”

  盛流玉闻到那人身上的血腥味,什么都不想选了。

  最终,那人还是带着盛流玉去吃了蛋糕。

  他们在桐城的街道上漫步,盛流玉能感觉到树叶落在羽毛上的重量,然后,他听到那人问:“谢小七,你想待在这里吗?”

  那人若有所思:“不回去了,在桐城要比在乡下好。至少不用再听你吵着要吃蛋糕,这里蛋糕店很多,不过我得找份工资丰厚的工作才能养得起你这只小废物。”

  回去?回哪里?

  盛流玉迷迷糊糊地想。

  他忘掉了什么?

  在梦中,他的思维似乎很慢,很迟钝,很多的不明白,很多的不理解。

  那人走到一家店前,推开了门。

  这是一家照相馆。

  盛流玉从照相馆门前整理衣冠的镜子里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他是一只很不好看、胖成球、灰扑扑的小鸟。

  盛流玉来不及嫌弃梦中的自己,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却发现他只有半边肩膀入镜,身姿高大挺拔。

  为什么?为什么不再往里走一步?

  盛流玉急切地想着,却莫名地意识到,如果那人的身影真的落在了镜子上,他一定会再次困到睁不开眼。

  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

  镜子里也有门外路牌的映象。

  他记住了那行字。

  城东花梨路四十三号,德山照相馆。

  那人走到柜台前,和老板说了一番话,花了一大笔钱租借到了相机后,又去了旁边的旧院子。

  他将盛流玉放在一处窗台上,似乎是有事,需要离开片刻。

  院子里亭台水榭,一应俱全,还有一棵很高的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

  鸟总是喜欢高树的。

  盛流玉是一只很小的鸟,轻而易举地钻过镂空的窗户,飞到那棵高树之上。

  他停在枝头,偏过头,朝窗台那里看了过去,又啾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