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_作者:狐狸不归(337)

  所以小重山中血脉稀薄的鸟,有志于在重华宫当差,日后升上长老,也是另一条捷径。

  邹行便是其中一个。

  但侍卫仆佣何其之多,盛百云似乎也不贪慕权力,常年隐居,没有妻妾,大事都交付给长老,令人想要讨好、想要上进都找不到门道。

  盛流玉忽然要问,邹行琢磨这位小殿下的意思,挑了些知道的、不常见的,都说了给他听,总是要比别人有用的。

  盛流玉从前是个小聋瞎,一个人待着,成日里歇在不死木上,吃辟谷丹,饮露水,再后来的三年,在祭坛里被关了三年,不见天日的,一出来就又回麓林书院找谢长明了,若真论对小重山的了解,连个大略都不太知道。

  邹行便讲了宫中各处的运转,又尝试道:“陛下的修为深不可测,行踪不定,护神卫从前是最紧要的,现在已经最为松散了。”

  盛流玉听了,漫不经心地评价道:“那父亲还真不仔细慎重。”

  他与盛百云不合,重华宫内,人人皆知。

  还是个蛋的时候,就没有正经母亲,不知道从哪孵出来的,如果不是一双不能做假的金色眼睛,都不敢认他是下一任长明鸟。在宫里养了十几年,盛百云从未去探望过他,唯一见过的几次面,还是不得不见。

  另一方面,盛百云心灰意懒,了无生趣已有百余年,盛流玉才在书院救了人,连长老都说,这样的长明鸟,才算是救天下于危机,不堕了神鸟的名头。

  邹行可能以为盛流玉年龄渐长,与盛百云向来不合,也到了该争权的时候,此时便该是献上忠心之际:“无论此行回去,殿下想做什么,属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又觉得这位殿下很有成算,修为、年纪,都不算很要紧,在小重山,最重要的是天神垂青。

  而百年大典,不日即将举行。

  盛流玉眉眼间带着点笑意,指尖捻了一枚黑子,往棋盘上一推,很轻地说:“好啊,我总是要回小重山的。”

  邹行输的一败涂地,却心甘情愿,反倒高兴。

  一盘结束。

  等邹行出去后,日光渐暗,四天垂落。

  又是黄昏了。

  盛流玉有些累了,他卧在美人塌上,长发便顺着雕花的木头往下垂,像闪着光泽的绸,像细密的帘。

  他怔怔地想了会事,记起临走前给谢长明写的东西。纸鸟承着他的信,向着主人飞去。纸做的东西看起来那么脆弱,盛流玉疑心一遇风吹雨打,沾湿了就飞不动了,便随信附上一根鸟羽,以免遇上意外之灾。

  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看来,正好方便他召回那封信。

  须重写一封,却不知道有什么可写。

  猫从另一边桌上偷偷跳了过来,对今日之事仍难以释怀。

  其实它才几岁大,货真价实的幼崽,理所当然的文盲。谢长明把它当成哄盛流玉开心的小玩意,没太当回事,但考虑到它是只辟离,起码有些聪明,还是交待它,如果真的有事,可以用纸鸟告知他。

  只需在纸鸟的翅膀印上爪印,再点上眼睛,十分简便,文盲猫也可完成。

  猫装作调皮,在桌子上蹦来跳去,用爪子偷来一只纸鸟。斜睨着盛流玉,见他还在思索,心虚之下,又演了好一会才消停。

  不料被人揪住后颈,整只猫的拎起来:“要和他告状?”

  猫很可怜地喵了几声,装的很无辜。

  盛流玉笑了笑,没有多少慈悲,从猫蜷缩的肚子下拽出皱成一团的纸鸟,慢吞吞道:“想做坏事,今天的晚饭没收了。”

  又提笔想了一会,很多不满的事,日头太晒,猫太调皮,最埋怨的是,谢长明怎么还不回来。他已等得很不耐烦了。

  几日后,那封信送到谢长明手中。

  比以往稍推迟了些,但也在情理之中,谢长明最近去的地方实在太多,纸鸟赶不及。

  这次却差点出了岔子。

  凑巧,谢长明敲晕了个守卫,扮作人间天牢里的衙役,正随着一队的人,审问关在牢里的罪臣。

  罪臣挨了重刑,两条骨头都断了,墙上血迹斑斑,连干枯的稻草都被血浸润了。

  灯影重重下,那纸鸟就扑棱着翅膀,冲进了严加把手的地牢,撞到谢长明掌心。

  在场众人杯弓蛇影,受不得半点惊吓,纷纷抽刀,以为有人来劫狱。

  谢长明压低嗓音,疑道:“是不是只蛾子?”

  到底没有人,只有为首的牢头奇了句:“这么深的地牢,也能有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