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钟深问:“吃好了吗?”
薄溪云点点头,看了看四下无人后,便道:“我刚刚才知道一件事,怪不得那位大顾先生的名字那么耳熟。”
少年难掩惊奇,迫不及待地和易钟深分享着他的发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薄溪云好像已经习惯了对学长的信任与倾诉。
“我之前只是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薄溪云说,“结果刚刚打开手机的时候,就在搜索推荐上看到了他的名字,然后我就点了进去。”
大数据背景下,手机里某些应用经常会擅自利用系统权限,捕捉使用者的聊天声音,对其分析后,进行精准的推送。
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薄溪云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因为看到这个名字,就下意识地点开了。
结果他就发现——
这位大顾先生,他血缘上的舅舅,居然是省常委级别的人。
“我之前肯定在新闻上听过,但没有留意。”薄溪云说。
好神奇。
并不是因为对方职位如何,毕竟他已经知道了顾老爷子的身份。
只是薄溪云之前一点都没能想到,下午见到大舅夫妇时,他还以为两人都是教授。
虽然易钟深提到顾兴邦之前去过高原省份,薄溪云也以为对方只是地质或勘探类的学者。
“他和顾老先生,人都非常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
易钟深安静地听着,闻言,他看了看对方。
在粉色花灯的映衬下,少年面颊柔软,眸光熠熠生艳。
对一个这么好的小孩。
谁舍得对他疾言厉色呢。
薄溪云又说起了晚上的餐点。
“好像刚刚点菜,点的并不是店里写好的菜单,是顾先生他们自己写了菜名,让厨房单独做的。”
薄溪云知道B城的物价肯定会高,但在看到菜单上的价格时,他仍是的的确确地吃了一惊。
而更让他没听说过的是,这种店里还可以单独做私厨——不点成品,而是让后厨根据客人的要求来做。
“他们特意为我点了Q市的菜,”薄溪云说,“整顿饭也是按照那边的吃饭习惯来的。”
“顾老先生还专门尝了Q市的菜,我听顾学长说,老先生口轻,他平时从不会吃重油重盐的东西,但老爷子今天一定要尝……说是要试一试把我养大的口味。”
真正触动薄溪云的,并不是顾家人那些闻名显赫的身份。
而是顾家对待他时的用心。
“老爷子刚刚提前离席的时候,还打包了一点Q市的菜。”
顾老爷子并没有吃太久,他还惦念着身在疗养楼里的老伴,吃好后便先回医院了。
“宋阿姨说,老太太有药和营养餐,一般不会吃外面的食物,但她今天坚持想尝一尝,家里人也都没有反对她。”
他们等得太久了。
再多破例都不足以展现那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欢欣。
少年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刚刚,他们还和我说,等下让顾学长带我回去,大人们要去医院,再去看一看老太太。”
“但其实……”
薄溪云顿了顿,才轻声说。
“我听到了,他们下午就聊过,怕大人们一直和我在一起,会让我有压力。”
顾老爷子那样的人。
怎么会看不出薄溪云的无措呢?
大人们不仅是聊过,还专程商议了,像对待什么格外看重的大事一样,集体开了家庭会议。他们甚至还咨询了心理专家,好一番商量之后才终于达成一致。
走失的孩子刚接回来,应当让他和同龄或者之前熟悉的人在一起比较好,不容易紧张。
无论是顾老爷子,还是两对舅舅夫妇。
他们分明都是为了薄溪云,不辞辛苦地专程赶过来。
又特意为他留出了这种体贴的空间。
薄溪云的脚踩在石杠上,他双手环着小腿,慢慢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少年清软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好像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们。”
他甚至不知道,如何的相处才能算做得体。
因为他从未接触过这样浓烈的感情。
之前,“家”在薄溪云眼里,是截然不同的模样。他想过的亲情最好的样子,就是他和巫颖相处时那样。
会给钱,会带他去看病。
就这些了。
他不知道。
额外居然还会有这么多。
夜色中,少年的身形愈显瘦弱,尽管他身上还披着顾家人特意添上的鹅绒外衣,却依旧无法遮蔽住少年的单薄。
他好像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那么久。
还没学会怎么迎接自己的暖春。
“小云。”身侧传来男生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