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澄面色隐隐有些泛青,唇色无端发白,他抹去额头的汗水,轻轻转头看了眼身侧的妻子。
妻子睡得很好。
浓密纤长的睫毛温和的闭着, 白皙的皮肤毫无瑕疵, 长发温柔的散在脑后,像一株姝丽的水仙花。
齐景澄盯着漂亮的妻子看了许久, 一言不发的, 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
窗外的雾气仿佛弥散进了卧室,熏染的卧室中都有一片雾蒙蒙的错觉。
男人起身, 弓腰为谢慈盖好被褥, 慢慢转身去了书房。
啪嗒, 电灯微微闪了一下, 随即带来长久的明亮。
齐景澄环顾了一下四周, 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那副被红布盖住的结婚照。
结婚照似乎被人动过, 露出照片中妻子的半边身体。
白色的西装很衬妻子,像一支瑰丽、不染纤尘的玫瑰。
他将红色的布扯下来,露出了整幅照片。
齐景澄的表情开始变得阴晴不定,手中尖锐的刀片露出几分冷色的光芒。
他这些天真的已经在尽量的克制自己了,他知道,他应该生病了。
面对着镜子,齐景澄甚至有无数次想用刀片划开那张脸。
丑陋的脸。
于是他真的这样做了,他用刀片划开了照片中的那张脸,报复性的撕扯,仿佛这样能叫他生出快感来。
疼痛的感觉让他更加清醒,仿佛有种奇妙的化学效应,他模糊的脑海中出现更多的画面,是关于那个齐景澄的记忆。
像是电影的幕次转换,齐景澄窥到另外一个人生。失败的人生。
喉口尖锐的笑被封住,齐景澄觉得自己此时大概像是一个疯子,要用最恶毒的嘲讽来刺伤那个躲在照片里的‘鬼’。
在这种极端的情绪支使下,他甚至想一把火将眼前荒谬的一切烧的一干二净。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后退声。
很轻微的声音,却在夜色的掩盖下显得格外的明显。
男人慢慢转身,看到了妻子惶恐害怕的面容。
那双他最爱的、黑白分明的眼中盛满了水雾、与蔓延的恐惧。
齐景澄一瞬间像是被冷水临头的火焰,他哑然的放下手中的刀刃,瑟缩的被在身后,头颅也垂下。
他像是一个被家长抓住捣乱的熊孩子。
谢慈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幕,比起视频来,现实的冲击更叫他深受刺激。
但他忍下了,谢慈是个温柔的人,并且,多年来的经历让他的骨子中也有着与温柔相匹配的强大与坚韧。
在顶梁柱的丈夫出现问题的时候,他总是能很好的、坚韧的支撑起这个小家庭。
谢慈知道丈夫很不对劲,他顾不上许多,慢慢靠近丈夫。
他的嗓音温柔的几乎叫人落泪,黑色的眼中装着心疼,他说:“景澄,把刀放下,别伤到自己了。”
“来我这里。”
齐景澄愣愣的站在原地,妻子的反应是他意想不到的。
他以为向来温驯乖巧的谢慈可能会被这样癫狂的他吓到。
但事实上并没有,妻子甚至能冷静的、温柔的对他伸出手,轻轻的告诉他,没关系。
齐景澄迷迷糊糊的走到妻子身边,低垂着头的模样像是颈间被锁链拉住的大狗狗。
谢慈轻轻帮他擦去额角的汗水,甚至轻轻抬头吻了吻他的唇。
像春日的湖水,温柔的几乎叫他落泪。
妻子轻轻在耳边问他:“景澄,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吗?”
齐景澄的眼很红,好一会儿,他哑声道:“他在里面。”
谢慈的眼神一瞬间变了,有些诧异,随后像是雪水冰冻,带着些微末的厌烦与嫌恶。
“他果然还在,没关系,能把它烧掉吗?”
齐景澄怔怔的看着妻子,心口开始发酸、发苦。
他开始不由自主的想,原来妻子是这样讨厌他啊。
为什么不能爱他呢?哪怕一点也好,他们明明也在一起了许久,他们明明也是心神相契的。
这样的想法叫齐景澄愈发恐慌,还有一种撕扯一般的崩坏感。
他开始共情‘他’了。
甚至能够真切的、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痛苦与嫉妒。
齐景澄垂眼,努力克制紊乱的情绪,哑着嗓子道:“不能,大师说没法毁了它,它曾经寄生在我身上,毁了他也会让我受伤。”
谢慈有些控制不住的握紧了齐景澄的腕骨,温柔的脸孔也像是失态了一瞬。
大概是真的厌恶极了‘他’。
谢慈说:“办法总会有的。”青年安慰道:“景澄,你不要想太多,先去休息吧,最近你的压力大概是太大了。”
齐景澄僵硬的点点头。
可他已经控制不住了,‘他’的情绪在心间发酵,甚至支使着身体做出一种下意识的反应,齐景澄察觉到自己握住谢慈的肩膀,黑色的眼像是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他问:“阿慈,有多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