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将温凉的手背放在崔的额头量了一下,又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
“发烧了。”斯文青年淡淡道。
他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心疼的情绪,只是将眼眸移到崔微微潮湿的发顶。
对方看起来像是刚刚洗过澡,但谢慈靠近对方,却没有感觉到分毫的热气。
崔抿唇,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是完美的毫无变化:“可能是最近有点累,身体受到世界的影响,吃点药就好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家里的药箱拿药。
谢慈却握住他的手腕,在青年那双沉静墨蓝的眼看过来的时候缓声道:“是吗?”
崔眼神微闪,他的睫毛垂下来,阴影投在眼睑上,衬着面上浅薄的红晕,竟难得地晕生出几分脆弱感来。
谢慈的眼神有些锐利,他很少这样。至少很少对崔这样。
和崔在一起时,谢慈一般都显得十分放松、亲和。
毕竟是自己认可的爱人,当然该特殊对待。
谢慈慢慢放开崔冰凉的手腕,他平静的道:“崔,我想,我们该聊聊了。”
他从来都没有用这样认真的、冷静的近乎陌生的态度对崔说话。
谢慈抬眸看着沉默的青年,在他的视线中,只能看到崔半张星月点缀似的脸廓,他无疑是俊朗、帅气的,像流浪诗人笔下的诗篇。
但那双墨蓝的眼中却像是倒映着锈迹斑斑的末日残骸,谢慈模模糊糊的察觉到,对方对他这句话竖起的警戒心。
或者换一种说法更恰当,崔现在看上去太像一只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了。
他不敢多说,不敢动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伴侣不开心了。
他只会木讷的用寂静来表达自己的爱。
这样的人往往会在一部伟大的爱情诗篇中沦为毫无特性的背景板换而言之,他并不适合作为一个主角出现。
因为一般人很难容忍自己的爱人如此木讷、不识情趣。
谢慈并不是俗派的人,他对崔的喜欢与崔对他的喜欢同样的毫无道理。
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理由?
当然,他与崔还是有所不同的,谢慈并不执着,他从不认为自己会一直爱着一个人他不信这玩意儿。
他信奉及时行乐,该撤就撤。
他明明知道自己和崔契合的地方多,不适合的地方更多。但他在与崔在一起后,却从未生出想要与对方分开的念想。
有学者曾经说过,两个境遇、行为大部分重合的年轻人很容易被对方吸引,他们普遍认为这是一种缘分天定,认为这是灵魂伴侣的表现。
但人总是不同的,真正的爱情恰恰是这些不同的部分,当两个情人真正接受对方的不同、爱着对方的不同的时候,才会萌发真正的爱情。
谢慈抿唇,他想,如果是旁人木讷一些,他或许会不耐烦、会厌恶,可当这些特质落在崔的身上却偏偏让他生出古怪的心疼、爱惜。
崔慢慢坐下来,离的谢慈有些远,像是生怕对方会反感自己此时的亲近。
谢慈手指轻轻摩挲,他想了想,声音还是放轻了一些道:“为什么要故意洗冷水澡?”
崔微白的唇下意识抿的更紧了。
他不会对谢慈说谎,所以他不说话。
谢慈也不在意,他继续盯着对方的黑眸道:“沈见江的那条消息是不是你故意操纵系统发到我手机上的?”
“崔,你解释一下。”
崔手指攥的很紧,其实他很少会玩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机,通常他都是能打就打,绝不多做半点多余的事。
但这样会破坏爱人的计划。这个世界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崔垂着眼,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抱歉,我只是”
他说不出口,都是借口,无论多么冠冕堂皇,都掩盖不住他吃醋的那副丑陋的面孔。
谢慈忽的极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的冷沉青年。
谢慈的手指是温热的,带着如他本人一般的温度,轻轻抚上崔的侧脸。
附赠了一个温柔的吻。
像是女王对她忠诚侍卫的嘉奖。
崔愣住了,墨蓝的眼中全然是茫然。
他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做错事了,为什么还能得到爱人的吻。
谢慈坐在他身边,扣住他的指节,有些无奈道:“崔,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我之所以质问你,并不是因为你和沈见江之间的事情,我只是在生气你为什么故意要让自己生病。”
“我生气你不信任我,我知道这其中也有我的问题,我忽略了你,我让别人有了趁机伤害你的机会。可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你分明可以直接跟我说,甚至可以无礼的跟我争吵,这些都没关系,我们应该去解决他。而不是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