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记了这个时代百姓对洋人有着与后世不同敬畏,在有选择情况下,国人医生和洋人医生会选谁,这是明摆着事。
“为什么?是我长得很奇怪吗?”
“是不是萨克太高了?吓到他们了?”
萨克:……
“医生啊,俺们这几天老咳嗽,前两天还咳出血来了,俺是不是要死了。”
旁边外科窗口传来病人小心翼翼问话声。
其实即使挂了科室牌子,但需要免费义诊百姓大多是不识字,更分不清楚哪个是内科哪个是外科,只认这身白大褂罢了。
“有没有酗酒习惯?来,张嘴我看看,喉咙有没有问题,会不会不舒服。”
得到病人否定答案,萧医生写字手就是一顿,他温和地安慰病人两句,让郭颉去旁边窗口拿止咳药去了。
看到病人拿着药千恩万谢地走了,叶一柏心里堵堵,医生接触病人多了,很多时候能从一个人外表看出他健康问题,就比如刚刚那个,没有酗酒,没有慢性咽喉炎,再看他蜡黄面色和瘦削身材,约莫就像猜到是肺部毛病了。
但是那又如何,这种需要长时间高投入疾病根本不是刚刚那个病人可以负担得起,学医救不了华国人,身处这个时代,才能体会到那位文学家说出这句话时心情吧。
“干啥呢,往前走啊,不走就算你出列了啊。”旁边队伍中传来一声呵斥声。
一个黄色制服巡捕推搡着将一个穿着黄色布衣中年人推出队伍,中年人脸颊黝黑,脸上还有一点泥点,头发上沾着几粒稻谷粒,嘴唇发白。
“长官,他脚疼,您就绕了他这一回,我们马上走马上走。”中年人同伴立刻从队伍中跑出来扶他。
“老杨,你还好吧。”同伴和他差不多打扮,布衣布裤,粗糙料子露着两只胳膊,一看就是做体力活。
“腿,痛,受不住了。”那位被称为老杨中年人嘴唇哆嗦着,说出来声音确实极轻。
“走,我们回去排队。”同伴扶起老杨,就要往回走。
但是等他们站起来时候发现刚刚他们队伍早就没了他们位置。
“我们排这儿。”同伴气急,上去理论。
“是你们自己走出去呀,外面黑板上写得很清楚,出列就是放弃,要重排,你们出列了。”
“你讲不讲道理!”
“做人不好这样,你们自己出列,怎么就怪我了。”
眼见两边就要吵起来,两个巡捕将老杨和他同伴围起来,“行了,出列,回去吧,别让我们动手。”
“不行,我们排着,是你把老杨推出来,不是我们自己出列。”
“什么东西,怪上我了,我t……”说着竟要动手。
只是没等他动手,几个穿黑制服巡警闻声跑了过来,“怎么回事?你一个华捕,对着同胞耍横呢?吃着外国人饭,连自己娘是谁都忘了?”
“王一,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意思。我们裴局说了,法租界和县城是按照红十字会医院门口那条线算,医院大门里事我们管不着,大门外事你们手也别太长,乖乖守你们院子去。”
“你这个xxxx。”那个华捕一急,骂了脏话,两边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周围巡警和巡捕闻声都聚集了过来。
一边黑制服一边黄制服,泾渭分明,好似一个不小心就会打起来。
与此同时,那个老杨额头上冷汗越来越多,身子颤栗地也越发厉害,他同伴焦急环顾四周,突然目光停在了隔壁空空桌子后被两个金发碧眼洋人包围黑头发白大褂医生身上。
该死,不管了!
他抱着老杨猛地朝叶一柏那一桌奔去。
第20章 活着
020
“该死的, 还敢跑!”巡捕见那个劳工居然从自己身边窜过去,气急拿起手上的棍子就砸了过去。
老杨同伴后背硬生生挨了这么一棍,但他没有停下, 咬着牙就向叶一柏的方向冲去。
巡捕还要动作,那位叫王一的巡警一个跨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在老子们的地盘打老子的人,够厉害的呀,来, 有本事你照着这里打。”王一指着自己的脑袋, 一脸挑衅。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吵起来了?”巡捕和巡警们的声音太大, 引起了理查的注意,小伙子好奇地探出脑袋去看。
旁边的郭颉看到理查如同呆头鹅一般双手撑住桌子上努力伸长脖子的模样, 心里对于洋人的距离感瞬间就消减了不少。
他笑道:“法租界巡捕房和市里的巡警是老对头了, 红十字会医院前的这条光复路是法租界和上海市区的分界线,以南是上海市区辖区, 以北是法租界,路两边双方都没有争议,就是这条路本身管理归属权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