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岐云听到这里,转头细细瞧了锦衣书生,只见他面貌有几分像姑苏城一位大人,便明白为何他知道这些了。
“还有这事?”
柜台那处打着算盘却又一直听着书生们论事的掌柜此时忽而开了口:“诸位举人老爷才来京兆可能不知,近日京兆其实传了些流言呢。”
“掌柜可是知道些什么?”
那掌柜听得有人问及,清了清喉咙,神秘地说道:“皇城下多得是传言,但这些传言多半有可能是真的。”
“店家就莫要卖关子了,给咱们说个明白罢!”
“咳咳咳,其实就是京兆这两日已经有人瞧见那钟家老板自打与丞相回京之后,就一直宿在丞相府,甚至有人夜中在丞相府外瞧见那钟岐云与丞相举止亲密,搂抱不止。”
话一出口,堂中便有不少人唏嘘。
钟岐云微微蹙眉。
那掌柜说着又道:“还有啊......我兄长是做的红喜生意,他告诉我,钟家在京中定下许多贵重的喜物,显示预备筹办婚事的,而且据说,许多东西都送到了丞相府。”
“莫不是还准备成婚不成?”
“这实乃不顾伦理纲常了!”
“是呢,男子与男子成婚成何体统?”
“即便是丞相亦做不得这事!”
堂中忽而七嘴八舌吵嚷起来,钟岐云越听,神情就越冷,直到他旁侧一桌的布衣书生,头一遭开了口:“此事是否为真都尚不知晓,咱们如此评判是否太过不妥了?”
他声音干净清朗,样貌亦生地周正俊朗,一身的书生正气叫人瞧着舒服,只听得他又道:“就算此事是真,再说,心悦于谁又与谁结秦晋之好,这都是他们自己之人,说到底与咱们并无关联,我们亦无资格去评判旁人的私事,咱们如此私下论之,实非君子作为。”
布衣书生见无人再说,又道:“谢丞是何人,诸位可还记得?敢与当年权势滔天的魏和朝分庭抗礼,顶滔天压迫救两湖百姓于危难,试问,堂下有何人
敢为?分割海商、天下商贾权益,降百年难动一分的农税,试问,诸位可有人做得到?回鹘是何等的厉害,诸位都知道吧?驱逐回鹘、夺回疆土,一战令四海再度臣服扬大国威,如今能安坐于此畅谈国是的人,哪一个不是得利之人?试问,坐着的人中,可有人做得到?看汉时的.......纵观历史,亦难得有人做到。”
“谢丞相,于国是大功臣,于民更是难得的贤相,这般人物必将名留青史,咱们在指骂之时亦莫要忘了问一句:咱们有没有那个资格代历史评判。”
话说完,客栈里就静了下来,钟岐云和令狐情也静静的坐在那处。
堂中不知几时又慢慢说起了话,但却没再那边大谈大论谢问渊之事。
钟岐云与令狐情一同喝了几杯茶水,又吃了两口点心,其中一份腌制蜜饯酸甜适口,实在不错,见时辰不早,他就唤来小二令其打包一份带走。
只是在走前,他还是停在了方才那布衣书生边上,冲他拱手问候,才问了句:“方才听得兄台的话,觉出兄台懂史明史,在下感慨不已,但有一事还想与兄台探讨一二。”
布衣书生微微笑了笑,“不过是多看了几本史书罢了,兄台有甚想说便说罢。”
“若是方才所说是真,那钟岐云当真要与谢问渊成婚,你道如何?”
书生听得笑了笑,“我觉得如何又有何用,方才亦说了那都是旁人私事。只不过,如是谢丞真与男子男子成婚......只怕少不得有人闲言碎语。”
钟岐云应声:“闲言碎语又如何?有人在意,有的人却未必在意。”
书生点头:“兄台说得是......兄台可知汉时的哀帝?”
“......知道。”
“方才在下提及哀帝时,兄台第一个想到的可是其断袖之事?”
钟岐云一顿,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哀帝初即位时其实是想做一番为民有利之事的,甚至可能还曾想过绝了王莽的权势的?”
钟岐云没有说话,他确实不知道。
书生见他不答,便知何意,他亦没有说甚,只道:“若是排开万事来说,历史妙亦妙
在这处,一个人短短数十年,想要名留其上,需得费尽毕生精力办上惊人壮举,或是好或是坏,但即便如此,留在正史间的亦不过短短数十字,多些的亦不过页余,而能让人口耳相传的,亦不过数句罢了。而谢丞相必定名留青史,其功绩当写入正史叫后世之人仰视。但如其与男子成婚,那便是史上第一个与男子成婚的男子,兄台觉得那历史当如何去写此事?”
钟岐云摇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