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几乎是血流成河，白色衣裳染红，整个人奄奄一息，却对着沈悯澜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就像是小孩般清澈无邪，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新生的东西，整个人明明混杂着血迹，但是却因此而鲜明起来。
沈悯澜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双手都在无意识地颤抖抽搐起来，眼底的疯狂执拗几乎藏不住。
他无助地跪下，两只手想要替濒死的爱人捂住脖颈上深深的伤口，可是他就算实力再强，此时也无法挽回那流失的生命力。
他摸不到纪星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星晨面容灰白，眼中的光芒逐渐暗下。
不知何时，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掉落，穿过爱人的身体，坠入地面。
纪星晨气若游丝，强撑着问他：“沈悯澜，我好疼……你能不能抱抱我。”
沈悯澜凑近，疯狂地伸出手想拥那具身体入怀，可是却无济于事，他只能假装欺骗自己，像个孩子般嘶哑地哭起来，“我抱住你了，别怕……”
“可是我还是好痛好痛……”
纪星晨低低笑了起来，死死地拉过他的衣袖，泪流满面，像是看不到光明的可怜娃娃，一碰就碎。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原谅我，我不是故意听虫皇的指令的，我只想活着……”
“沈悯澜，你是不是也……讨厌我。”
“不然为什么、和那人一起冷眼看着我被人欺辱，还笑得那么开心。”
“我曾经趴在地上抱着你的腿让你救我……结果你却一脚将我踢开，说我罪有应得。”
这一字一句无意间揭发着他曾经的恶行，沈悯澜说不出话来，一寸寸皮肉如火烧一般的疼，信息素烈酒灼烧起来，温度在这一瞬间骤然上升。
他手慌脚乱起来，连抱着纪星晨的手都不敢触碰到他的身体，生怕这超乎寻常的温度损坏爱人的身体。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爱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讨厌他，只是这番话说出来是多么的讽刺。
他亲手害死了自己心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喜欢纪星晨呢。
“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纪星晨仿佛失去了听觉，人也在死亡的边界点上，双眸开始涣散，渐渐闭上了眼睛彻底没了气息。
幻觉消失，可那熟悉的面容却深深刻在沈悯澜的记忆之中，他无力地坐在地面上，仰着头看向黑洞洞般的天花板，上面一片黑烬，一束光也透不进来。
满身是血的纪星晨对他冲击力太大了，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能离开纪星晨。
可他的白月光爱人纪星晨，死了。
两世的记忆在重合，他的脑子宛如爆炸一般疼痛，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自爆一了百了，可是最后却想起自己的罪孽还没有还清，还没有得到原谅，又怎么能就这么死掉呢。
他看见上一世的自己从研究院逃出来，仇恨彻底蒙蔽了内心。
他看见自己不满于研究院遭遇，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憎恨讨厌，和宋烬然合作，第一个报复的目标投向纪家那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纪星晨身上。
他看见自己谋划着事情，告诉谢渊离匹配度的真相，试图激起谢渊离的仇恨，借刀杀人，纪星晨很快被整个世界抛弃，流放到星际最可怕的地狱星。
他看见自己得知纪星晨失足掉下殒洞身亡后，内心竟毫无一丝波澜，甚至麻木地看亲眼看着这一幕。
他杀了很多人，可内心空虚得厉害，行尸走肉般活着。
记忆混乱之间，他又看见这一世与纪星晨相处的时光，那治愈而美好的话语。
——“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还有我会陪着你，你不用怕。”
——“要是明天他们还像之前那样对你，我一定拼尽全力护着你，现在你有我，不像是之前那么孤立无援了！”
——“你心思不坏，完全与研究院里面的人不一样，你就是你，每一个都不一样，不需要过分关注他人的想法。”
——“阴晴不定也好，睚眦必报也好，这些都是真实的你。”
——“沈先生，你很好！”
这些他奉为至高、将他从深渊里拉回来的话语，现在看来却是那么的讽刺，他辜负了纪星晨。
他好想纪星晨。
可他哪还有什么颜面再去找纪星晨呢。
他到底要怎么做、该怎么办呢。
别人视之最为强大的alpha，此时死死地抱着自己，嗓音嘶哑，无措地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