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中年男子脸色歉意,却没有移开脚步。
就在这时,站在江郎中身旁的黑衣少年忽然出手,狠狠一掌劈在了桌上,目光冷厉,寒声道:“他叫你们滚,没听见?”
江郎中面前的桌子应声而裂,结实的木桌碎成了两半。
众人:“……”
江郎中:“……”
两中年男子也被吓了一跳,他们其实没来看过诊,自然不知道这医馆里的少年隔三差五就要劈坏一张桌子,愣了一下才出声:“江郎中,其实也不必……”
他说了半句就住口,因为那黑衣少年正沉沉盯着他。
眸色如墨,浸着森森冷意,男子浑身一颤,直觉自己再多废话半个字,这少年或许当场就要暴起取他性命。
这少年——真杀过人,男子心想。
他的视线又不自觉移向少年腰间,那里绑着一件不短的类似匕首的东西,用布料严严实实包着,只露出一个柄。
少年的手正搁在上面,缓慢而无声地轻轻摩挲。
两男子打了个寒颤,于是道:“这……江郎中今日没空,便算了,我们回府与金爷汇报下。”
他们匆匆离去,下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看着那张裂成两半的桌子,沉默片刻,不知所措。
“稍等。”江郎中说。
他转身进了屏风后的内室,黑衣少年冷冷扫了眼两中年男子离开的背影,也跟着进去。
内室里,姜朔随手关上门,取下帷帽,轻吸了口气,道:“第五张。”
这个月还没结束,这已经是尹隋劈坏的第五张桌子。
少年模样的尹隋黑着脸,忿忿道:“他们说我坏话。”
“明明是本尊……”尹隋说,“救了萧尘那些人,如今本尊灵力全无,他们倒不敢在外说承了本尊的情。”
姜朔抬手理了理尹隋的头发,闻言道:“是他们的错。”
当日,在东衍自爆灵核后,尹隋没有进留魂斛,而是用灵核内所剩灵力,为玄极门地界内半死不活的弟子们设了个防御法术。
一刻钟后,东衍自爆灵核的余波才逐渐平复,玄极门的除魔大阵也同时消失。
而尹隋的灵核……也碎成了粉末。
甚至因除魔大阵的威力太强,尹隋无法抵挡,身体千疮百孔,百年修为一朝散尽,外貌竟倒退回了少年之时。
姜朔在事后找到他时,尹隋已陷入深度昏迷,花了整整半年的功夫才转醒。
醒来后,又用了一年有余的时间,才将身体恢复与普通人无异。因此尹隋如今天天爱在医馆里活蹦乱跳地劈桌子,姜朔也拿他无可奈何,只是纵容。
两人搬来小镇,算来也有不长不短的三年。
姜朔带着重伤的尹隋,起初是当遍了身上值钱之物,才买来这一处略显偏僻的宅子,本是图个清净,不料医馆开张后,人一日多过一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尹隋盘腿在榻上坐下,蹙眉道:“那什么金爷寻你是何意?”
姜朔摇摇头,重把帷帽戴上,安抚好了少年,准备出去看诊。
尹隋看他动作,如有灵光乍现,突然开口:“定是那日的几个人窥见你的样貌,又传出去了!”
说来也是件乌龙事,数日前姜朔看诊,黄昏时碰见个带三岁幼童的妇人,幼童高热不止,还很有力气地在妇人怀里挣扎踢打,姜朔抱孩子时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打掉了帷帽。
虽然姜朔很快捡起帷帽戴上,医馆里外人也不多,但该妇人以及她身后排队的几人都纷纷露出惊愕神情。
尹隋神色非常不高兴,目光里杀意昂然:“哪来半老不死的老头子,也敢如此嚣张,等本尊——”
他的嗓音忽然顿住,因为姜朔走过来,一手轻撩起帷帽上的轻纱,俯身弯下腰,用唇封住了尹隋不满的话语。
虽然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但显然尹隋吃惊至极,连眼都忘了闭上,就愣愣看着姜朔,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圆溜溜的。
姜朔见好就收,从容直起身道:“你身体尚未好全,切忌动武斗殴,好好待在屋子里。”
随后,姜朔走出内室,去外堂坐诊。
尹隋呆呆坐在床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唇,沉思半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不枉自己费劲心机,花了大半条命救回修真界那群蠢货……如今三界中关于要将“尹隋”斩草除根的势头已过,也极少有修士再提起要追杀自己,此事是否与祈凤于普那群人有关,尹隋通通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