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儿子,像被皇帝宠幸的妃嫔一样,低眉顺眼、伏首贴耳、唯唯诺诺。
到后来,傅金池长得越大,也越像她的翻版。
什么男人不会做家事,这是可以锻炼出来的。
对位居弱小的人来说,“讨好”是一项训练有素的特长。
傅太太虽恨傅之章,却觉得傅之章有个比喻很贴切,她也轻蔑地嘲笑私生子是个丫鬟命。
名字再好有什么用,丫鬟生的儿子,就只配伺候人。
随着癌细胞不断扩散,傅之章逐渐恶化的身体状况,瞒得住一年两年,瞒不住三年五年。他还在艰难地跟病魔斗争的时候,外头就已经风风雨雨,满地都是打听他还能活多久的人。
打听的真正目的,却大多是盼着他什么时候能死。
此时,傅之章再看着身边照顾自己的这个儿子,就不是“丫鬟”,而是“孝子”了。
当然傅为山偶尔也会来探望父亲。这个被寄予厚望的正牌少爷,毕竟要忙于公司的事,大多数时候,来了只是在床边坐一坐,听医生讲几句病情,向傅之章汇报几句生意上的情况。
傅为山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哪能指望他会照顾别人。
像他们这个阶层,护理病人有佣人、保姆、护工,谁会需要亲自动手?
傅为山也很难体会到,长期卧病在床数日子的患者,内心是如何苦闷。
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些道理傅之章都知道。只是,有天天陪在床前的、温情脉脉的长子做对比……
他想,自己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到头来才发现,居然还是私生子最和自己亲近。
有次傅之章听到,连傅为山也在外头问医生:“我父亲还剩下多长时间?”
他瞪着天花板,醒了一夜毕竟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肝和肺,也折磨得人难以好好休息。
过了两天,傅之章便叫来御用律师,修改了关于财产分配的遗嘱。
得知了此事的傅金池,伏在他的病床边上,也没有丝毫贪婪之色,只是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我要钱有什么用?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只要您能好起来,对我来说就胜过一切。”
傅之章拍拍他的手:“你是我儿子,该给你的,还是要给你的。不然,我也不能放心地走。”
……
坐在严子书对面,傅金池玩着筷子敲桌沿,笑得要多冷有多冷:“可惜傅之章是个短命的,他的太太也一样短命。吵了大半辈子,最后都是得了癌症病死,这两个人倒是很登对的。”
严子书垂下了眼。
但有一说一,傅金池的手艺的确是好的。
这个周末,似乎傅金池打定了主意要赖在他家里。晚些时候,傅金池甚至叫了送药上门,内用的外服的,搞得严子书微微无奈:“我没听说过一夜情是这样搞的。”
傅金池反问:“怎么听意思你还搞过很多?”
严子书道:“不必试探,我没有滥交的爱好。”
傅金池笑道:“我看你也是比较像新手,唯独口头厉害。”
严子书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又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傅金池又道:“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严子书只好乖乖伸手:“谢谢,我自己来。”
他窝在沙发上,不得不说也有些疑惑,只觉是自己一再放低底线,才放任傅金池待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活动。但事已至此,暴力将对方赶出去似乎没必要,也显得很矫情。这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并不一样。他本以为他们应该是利益交换,各取所需,事后潇洒告别毫不留恋。
只是傅金池有一点说准了,他此前也的确没有一夜情的经验可供参考。
更没有和谁建立长期稳定的亲密关系的能力和经历。
虽然于严子书而言,被追求是家常便饭,但其中大多数人无异于飞蛾扑火。
他的理智太精密了,以至于太容易伤人。
过于胆怯懦弱的追求者会被他的冷漠吓退,过于强势粗暴的又会立刻激起他的反弹。
只有傅金池,似乎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恰好到处的力度,稍微向前迈进了一步。
但也仅限于此了。
一通工作电话把严子书叫回现实。
其实也不是十分紧急的事项。只是打来电话的人知道他×待机,所以没有顾忌,而严子书果然也无缝切换到工作模式,马不停蹄地又call到相关员工那里,毫无愧意地搅扰别人周六的清闲时光。
他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平板电脑,准备处理文件用,并欲语还休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意思是傅金池真的该自觉该滚蛋了。
在严总助的世界里,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
由于他还经常半夜搅人清梦,不是没有员工怀疑或者诅咒他私下没有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