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护士慌得大喊,声音才喊出来,病房门就被一脚踹开,在隔壁休息间小憩的男人走了进来,气场冷峻沉稳,眉眼间还有尚未退散的疲惫。
医生像看见了主心骨,连连向他解释。
她双目无神的跪坐在地,不停的喃喃:“不治了……我们不治了……”
耳边是皮鞋踩过地面的踢踏声。
她看见了男人那身穿了快一个星期的衣服,从绝望中稍稍回过神,满含希冀的说:“裴先生,你也同意我说的话,对吧……叶子跟我说他疼,他说他疼……”
她翻来覆去的念着这几句话,痛苦的揪着头发。
眼前从始至终都很平静的男人却对她摇了摇头,语气温和,眼里却是一片幽沉的、冰冷的暗潮:“不行。”
他在她面前弯下腰,轻轻扶起她,拍掉她胳膊上的灰尘,声音却是沉稳有力的,在她身前一字一句的说:“他的命是我的,他不会死。”
“他想活着。”
后来,叶珏情况转好,被转入了这家私立疗养院。
所有亲戚朋友都在对他们说,叶珏这孩子一定有大造化,赶上了国家立法,早晚能醒过来。
她也在网上搜了搜这些新闻,所有新闻除了“叶珏”的名字,再无其它暴露他个人信息的文字,那时起她就知道,这不是叶珏的大造化,是有人,一直在背后抹平了这些麻烦。
她的孩子快不属于她了。
也就在那时,她清楚地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却又无力抵抗。
她缺席了叶珏前半生的人生,又怎会在他能拥有这世上最爱他的人的时候,予以阻拦。
她只希望她受尽磨难的二儿子往后余生顺遂平安,喜欢女人也好,喜欢男人也罢,能幸福就好。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爱叶珏。
母亲的爱,总是有舍有得。
舍去了她的坚持,换得叶珏的幸福,很值。
病房里静的出奇。
叶婉讷讷叫了声:“妈,你和爸怎么……”
寂静被打破,叶母从回忆中回过神,嗔她一眼,“我和你爸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感情这点事,我们当然能看出来。”
叶婉头都大了,不再关注她们,转而去看叶珏,有些心虚的问:“二哥,你什么时候见到裴大哥的?”
不等叶珏回答,她就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裴大哥跟我说你醒以后需要静养,不让我把他的存在说出来惹你平白担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哥,你别生我的气。”
想到她之前给自己地暗示,叶珏无奈的摇摇头:“我没有生气。”
“那就好,”叶婉顿时拍拍胸口:“我还在想该什么时候跟你说裴大哥在这的事呢,既然你们已经见面了,那就是缘分啊,要我说”
听她越说越不着调,叶母咳嗽一声,“婉婉!”
叶婉识趣的熄了声,对叶珏眨眨眼,做了个口型:“恭喜。”
叶父无意间看见这一幕,没好气的干咳一声,警告似得瞥着她。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叶礼仿若无觉的拎着食盒走了进来,笑呵呵道:“都在说什么呢,芝兰做了几碗冰粉,加了水果丁,夏天快来了,热得很,吃点解解热气。”
“叶子,”他打开盖子,找出一碗加了芒果丁的:“芒果味的。”
叶珏接过来,尝了一口:“好吃。”
叶婉手捧草莓味的,对叶珏说:“哥,你要不要吃块草莓?”
叶珏摇头,“你吃吧。”
“那我能吃你一块芒果吗?”
叶珏失笑:“当然可以。”
叶婉高兴地凑过来,挑了块芒果丁放入口中,嚼了两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病房门忽然又被推开,门外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男人眼眶微红,钢铁般的手臂竟然在颤抖。
不等叶家人出声询问,叶珏已经猛地站起身,随手把冰粉撂到桌上。
门外,男人深吸一口气,“叶少爷”
“……少爷醒了!”
身边迅速刮过一道凉风。
刚刚还在屋子里站着的叶珏已经跑了出去。
叶礼盖上食盒盖子,转身,发现整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还有些担忧。
他顿了顿,面上想保持冷静,实际上还是叹了口气,手撑着桌子,沉声说:“我又不会反对,别这么看我。”
叶婉知道他钢铁直男的属性,也曾见过他对裴珩横眉冷对的模样,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道:“哥,你怎么突然开窍了,你……”
怎么突然开窍了?
叶礼一笑,掩下眼里几分无奈。
他的弟弟情况好不容易有些好转,嘴里念着的却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他叫那个男人“哥”,在昏迷中流着眼泪,像一只找不到巢穴的小兽,脆弱又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