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低下头,鲜血从指缝溢出来,打湿了他的指尖,堵都堵不住。
小白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极致的痛苦,仿佛自己的心被人生生挖走。
他瞪大眼睛,然后泪眼从无神的双眼中流出来,打湿他的面庞,和雨水混在一起。
他就像是一只落水狗。
温七从未见过他这样,他赶忙去捂住小白的胸口,发现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温七的双手很快就被浸湿,他急道:“你不是会治愈吗?你倒是做点什么啊!”
他说话很着急,换做从前他肯定不敢这样跟小白说话。
更让他感到惊恐的是小白没有反应,竟然没有反唇相讥。他就像是一只濒死的兔子,睁着无神的双眼,他只是在哭。
“小白!”温七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抱住小白的脸,让他正视自己,温七一直把小白当做自己的弟弟,他们都叫苏九归师尊,小白算是温七的亲人。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去,这种苦他不能受第二次了。
“你怎么了?”温七都快哭了,“你告诉我,我帮你。”
小白的脸变得惨白,纯白的瞳孔已经趋向于透明,温七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之前被天府大人绞杀都没有这么疼。
“陷阱,”小白喃喃自语,“这是陷阱。”
温七凑在他嘴边,半天只听到了陷阱两个字,问:“什么陷阱?天府大人不是死了吗?”
他们不是成功了吗?天府大人死了,以后云间城不会再有天府寿宴。
师尊?温七突然想到了,问:“师尊出事了?”
小白只在乎苏九归,能让他这样的只可能是苏九归出事。
“他要让我回去。”小白的头发在变白,他原本给自己施了障眼法,他怕苏九归发现他的身份,给自己伪装了一个皮囊,他是黑发白瞳。
现在他好像整个人都在急速褪色,原本绸缎一样的黑发被迫一寸寸变白。
“谁?”温七根本听不懂他说话,他承认自己被小白吓到了。
“师尊吗?师尊在找你吗?”温七只能尽量猜测小白的想法。
“他想杀了我。”小白的声音很冷静,他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生死,“我活不久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
温七愣了,想杀他?谁能杀了小白?
他想起来苏九归进入梦靥中,小白一直紧紧抱着苏九归,他那时候就觉得自己活不久了?
“温七,”小白眼微发红,道:“帮我。”
“帮帮我。”
小白平日里那么高傲,他像是个影子一样永远跟在苏九归身后,他一直在恪守一个原则,他要保护苏九归,不舍得让他师尊受一点委屈。
温七知道他看不起自己,也从未打心眼里接纳过他,因为他是苏九归新收的徒弟,他瓜分了苏九归的爱。
他如此霸道,连一个小小凡人也容不下。
现在小白竟然要求助于温七。
温七的嘴唇都在哆嗦,“我帮你,我会帮你的。”
打雷了。
逐白的心绪会反应在雷雨上,他小时候生闷气会下绵绵小雨,撑伞都遮不住,一直下个没完没了的。
逐白实在是不擅长于掩饰自己,他是噬渊来的魔物,又不像是含蓄的人族,他在前面三百多年都不知道掩饰是何物。
他喜欢师尊会告诉他,他想要苏九归会千方百计与他亲近。
他的情与爱被外化了,小白如何反应就是他本身的反应。
苏九归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他多加遮掩也没有任何意义。逐白觉得很不公平,苏九归把他剖开来看,他却不知道这位师尊在想什么。
在玩弄他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得知他的情意之后要驱逐他下山?
他的情与爱是错的?
为什么?因为他是个魔物?还是因为他是陆云戟的徒弟,不应该对自己的师尊有别的想法?
逐白心中钝痛,像是有什么人在用钝刀一寸寸捅他的心脏。
“逐白,”苏九归感觉到雨越来越大,逐白的心绪波动得厉害,苏九归抓住他的手,轻声唤他,“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九归在哄他,就像小时候自己生气时一样,以前只要师尊说这番话,逐白天大的火气都能被压下。
苏九归在尝试与他重修关系,就算做不到以往那样亲密无间,但不要每次见面都像是血海深仇。
苏九归重生之后面临重重杀机,他实在是不想跟逐白争锋相对。
“师尊。”大雨打湿了他的衣袍,雨水顺着银发尖落下,衬得他那双眼睛尤其湿,好像哭过一样。
苏九归心中发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逐白很痛苦。
“师尊。”他又叫了一声,他声音越来越沙哑,好像喉咙都被堵住了,说话对他来说极为费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