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只听到冰壳裂开,如水般缓缓流动,瞬间从冰人恢复成常人。
冰雪消融,点滴不曾沾身。
长老围坐,苏九归推门而入时,他们还在打坐,中心围绕着一盏灯。
那是苏九归的魂灯。
苏九归能够重活,是因为逐白的龙鳞。
但他没死,魂灯未灭,太清山肯定知晓。
几位长老知道后,没有派人去追杀苏九归,而是护住了他的魂灯,保住他最后一魄。
紧接着他们没有再选新的守渊人,他们放弃守渊,而是直接封山。
三千道士的剑意冲天而起,设下剑阵,没入太清山山脚,给太清山结出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壳子。
霎时间没什么人在乎苏九归到底是死是活,他们只在乎太清山为何封山。
苏九归的灵相可以打开太清山封山印。
苏九归可以吸纳太清山灵力,一如以往。
甚至,他可以号召剑意,他同门师兄弟的剑意甘愿受他驱使。
太清山从未排斥过他,世人皆杀苏九归,可他知道太清山永远会为他留有余地,如同一位沉默寡言的家长。
“师兄好。”苏九归对蒲云师兄作揖,行了个大礼。
蒲云露出笑来,“小师弟回来了?”
他言语中没有责备,也没有过分欣喜,好像苏九归回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连玉道长道:“怎么变了个样?”
“变好看了。”丁玺道长接话,“比以前冷冰冰的样子好看。”
外头大乱,两位宗师来杀人,他们又不是扫地的道童,立即便能理解现在到底什么局势。
偏生在这时候,还要挂心苏九归的面貌。
就像是他极为不太靠谱的师兄聚在议事堂,议事议事从来议不到正事,三言两语就要吵起来。
吵了半截又忘了他们本来是要议什么。
苏九归自诩面冷心也冷,莫名被三句话问得眼热。
“我们都知道了。”蒲云站起身,想拍苏九归的肩膀。
他一手没落下去,只看到苏九归满肩是血,鲜血淋漓,打湿了他的肩头。
蒲云一手不知往何处放,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妖气,苏九归体内有妖,不止一个,凑的近点能听到妖邪哀嚎。
一个人,怎么能跟这么多妖物在一起,日日夜夜听这些妖物在自己身体里嘶鸣。
他的小师弟出去遭了什么苦?
“无碍。”苏九归道。
蒲云叹了口气,问:“这次有把握吗?”
既然苏九归开了山印,应该是找到了封噬渊的办法,他不会做自己没把握的事。
苏九归道:“不足一成,可以一试。”
一成?蒲云从来没听过这么大的把握,苏九归有一成的机会。
连玉道长道:“一成够了,大不了全都完蛋。”
这话实在是不像一个仙尊能说出口的,苏九归做事没余地,要么成要么死,都完蛋那就真完了。
但太清山积怨已久,噬渊紧接着太清山,千百年来,太清山除了守个破噬渊以外什么事都做不了。
每年的守渊人都是太清山最拔尖的那个尖,每一个守渊人都知道自己要去死。
剩下三大仙山站着说话不腰疼,噬渊要开,最先覆灭的就是太清山。
苏九归道:“我要去噬渊了。”
蒲云沉吟片刻,道:“走出这扇门,我没法帮你。”
太清山无法出面帮苏九归,蒲云接下来应当会见剩下三大仙山的掌门。
不老山的占卜既然是苏九归必死,他们不能跟其他仙山对着干。
他们知道苏九归要做什么,但不可伸出一点援手,甚至可能会站在苏九归对面,成为杀死他的刽子手之一。
这条路只有死路没有活路。
苏九归早就想好了。
“我知道。”苏九归道。
他拜别师兄和同门,走出议事堂,要往噬渊的方向前行。
他孤身一人前往噬渊,就像当年他孤身一人守着噬渊。
天上剑意嗡鸣,那是唯一追随苏九归的活物,脚下的路越发崎岖。
他走过一道道屏障,越接近噬渊魔物就越多,他当守渊人时,尽职尽责,除了逐白,没有放任何一个魔物出来过。
魔物看到苏九归,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仇敌。
苏九归镇守噬渊千年,他在看着噬渊,噬渊也在看着他,里头的东西对苏九归恨之入骨。
苏九归手指一动,一道剑意直冲而下,斩断魔物头颅。
浓稠的绿色鲜血泼洒出来,轰的一声,魔物倒下。
一个魔物倒下,另一个又来,苏九归的剑意无情,斩杀时毫无波动。
苏九归杀了成百上千个魔物,尸骨累累,他刚落剑,动作猛地一停。
他看见了逐白。
逐白就站在噬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