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奕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短暂的变化。
他其实已经很不耐烦了。
不仅仅是不耐烦每次都得装模作样和杜风演戏,他更是不耐烦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
他本来以为带着杜风回到杜家,翻身之日指日可待。
他要把当初所有看不起自己的,讨厌自己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他要让那个夺走一切的罪魁祸首,体会一下他之前像过街老鼠无处躲藏的凄惨和痛苦。
但是杜老爷子根本不会信任他。
杜风几次动作也都失败了。
这让他忍不住越来越焦躁。
“杜风。”他一边忍受着不想靠近这个人的打心底里的抗拒,一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颤抖无助,他说:“我不想你再冒险了。”
他说完就感觉到杜风的手在他后背安抚般拍了两下。
听见杜风说:“不要想这么多,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书奕轻没问怎么结束。
但以他对杜风的了解,他相信他总不会违逆自己的心意做事。
所以他在暗处勾了勾嘴角。
而另一边还不知道这一切的黎非凡,在莫名遭到跟车尾随之后唤醒了他一直以来只要事情不来找我,我就可以只专注自己的无所谓心态。
他一整晚的不愉快在于他很难脱离事故现场带给他的冲击。
冲天的火光,空气中各种杂质烧焦的刺鼻味道,盖着白布的尸体。
人一旦真的身处现场,那感受完全是不一样的。
死人是真实的,杜家常年涉黑涉毒所侵害的每一个人也是真的。
你亲眼看见,亲耳听到,那不再只是你从书里读到的一段文字那么简单,你身在其中就没办法做一个瞎子或者聋子。
大桥上他手肘撑着石桥栏,第一次问霍韫启:“要想解决杜家不容易对吧?”
“针对杜家的行动整个盛京市的公安系统从未停止。”霍韫启这样告诉他,“应该有将近十年时间了。”
“但杜家依然存活。”黎非凡说。
霍韫启将手里的烟蒂碾熄在石栏上,又伸手拿走他手里那半根,再次碾熄,开口说:“杜家内部这些年其实已经损伤严重,杜老爷子死了三个儿子,后代不成器的居多。近些年更是因为上面的严查不得不把大多数生意彻底转到地下,现如今看来,更像是穷途末路的最后挣扎。”
黎非凡侧身面向他,“你是指杜风得到重用这件事?”
“这只是一个信号,证明老爷子自己快不行了。”
霍韫启自己靠着栏杆,把黎非凡带到自己身前,和他说:“但他既然选择了刚回到杜家不久的这个私生子,证明老爷子看出了这个杜风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草包。”
黎非凡愣了一下。
书里的杜风没详写,一个为了书奕轻甘心杀人坐牢的人自然是够狠的。
但是黎非凡突然不确定,如今的书奕轻靠着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想要利用这样一个人,不知道结局会不会如他所愿。
“烦。”黎非凡皱眉抱怨。
霍韫启被他这么直白的抱怨逗笑,开口说:“快了。”
“什么快了?”
“最多一个月。”霍韫启说:“杜家要走到尽头了。”
黎非凡这下是真的惊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笃定?”
以前要是遇上杜家,黎非凡会毫不犹豫抱紧霍韫启的大腿,告诉他天气凉了,该让杜家破产了。毕竟他把霍韫启当成书中的最后赢家,书里他斗赢了秦,斗一个杜家希望也很大。
但现在的黎非凡绝对不会和他说这种话。
因为他自己都成了这个世界的人。
很多事情变了,杜家牵涉的东西又太深,谁都不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黎非凡不会真的拿霍韫启去冒险。
但是霍韫启却在这样一个夜晚,以一种平平常常的语气告诉他。
杜家要完了。
而且是用的陈述句。
但是对于黎非凡的惊讶,霍韫启却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用一种淡淡的凉薄的神情,像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开口告诉他,“因为杜家连杜老爷子都不清楚自己找回的不是一个私生子,是条想让整个杜家下地狱的毒蛇。”
黎非凡在两周后发现,霍韫启口中的最多一个月,还是用了夸张的说法。
那些天整个盛京市的人都显得战战兢兢的。
玉京园常在外卖菜的刘婶,一天提着篮子匆匆从外面回来。
碰着正要出门的黎非凡说:“黎先生,你就别出去了,外面抓人呢?”
“抓人?抓什么人?”黎非凡问。
刘婶拍了拍胸口,一脸被吓着的样子说:“谁知道呢?大街上都是警车,我还看见那种背着枪的武装警察到处拉警戒线,街上都是用水冲洗过的红水,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