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是经过战乱的人,胆量见识都不一般, 听铜钱问起, 还真有一肚子苦水要倒:“三位公子, 你们一个多月前来, 确实没事。”
“现在可不一样了,常有戍边军士来城里半买半抢,我卖女人家的东西,他们瞧不上还行。”
“最近又来了山贼,专抢貌美的小娘子,我这儿就倒了大霉了,老是来!”
“绥城守卫呢?”苏衡皱起眉头。
“唉,别提了,这两拨子人,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哪天就来了,只抢一家,抢了就走……守卫赶到的时候人影都没了,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难得撞上一次,守卫都被打伤了,城主黎大人没办法,就晚开城门早关门……也没防住几次。”
“实话对你们说吧,刚才五两银子,是这大半年来柜面最好看的一次了。”徐娘苦笑,风韵尤存。
铜钱小声问:“衡哥,绥城守卫这么废物的吗?”
“对啊,打不过军士还说得过去,被山贼打伤也太不中用了。”赵小胖虽然在坠鹰峰营地算战五渣,但昨晚痛打虎啸崖军士还是得心应手的。
怎么着也不至于山贼比戍边军士还强吧?
苏衡听到一阵带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声说:“掌柜的,你和伙计也去后院,小胖,你保护他们。”
徐娘听了既安心又担忧,安心的是有人主动出来护着大家,担忧的是这三位公子这么温文尔雅,哪里是山贼的对手?
赵小胖点头离开。
苏衡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向铜钱比划了手势,十一人。
铜钱环顾四周,随手操起两根窗撑,扔了一根给苏衡。
苏衡接过窗撑,用长柄小镜子看了一眼就觉得生无可恋,让铜钱过来。
铜钱看楞了,这壮实的体魄、明显训练有素的步伐、走路的气势,用极低的音量问:“衡哥,大邺的山贼是这样的?”
苏衡倍受打击也不忘调侃:“嗯,迎面走来十一头陈牛。”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赤手空拳时,一对一都很勉强(陈牛知道自己天生牛力,和兄弟交手都手下留情),二对十一肯定死透了。
铜钱看了看手中堪称纤细单薄的窗撑,小心翼翼地说:“衡哥,如果他们不进来,我们就不出去了吧?”
苏衡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量力而行,示意铜钱收掉长柄镜,两人伏在窗户以下,屏住呼吸听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近得像踩在他们的耳底心尖一样。
山贼们的脚步声起初很混乱,渐渐的变得步调一致,整齐地停在胭脂花粉铺门前。
苏衡心里咯噔一下,完蛋。
铜钱心里直打鼓,外面的山贼怎么训练有素得像军士出动?
苏衡望着房梁,心里默念,别进来,别进来,别进来……
铜钱握紧了双拳,额角青筋爆起,只等他们撞门硬闯的瞬间一招击破,十一个山贼,能打几个是几个。
铺子门和窗被一阵猛敲:“咣!咣!咣!”
苏衡和铜钱差点跳起来,两人互看一眼,使劲克制自己。
山贼们敲了一阵没敲开又向东去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铺子里静得吓人,苏衡的耳朵太好,不仅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连铜钱的心跳声都听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徐娘和伙计悄悄打开了屋后小门,向他们询问。
苏衡长舒一口气靠在墙上,原以为不当“无国界医生”就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没想到下山采买还能遇到山贼,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铜钱把窗户撑开一条缝,伸出长柄镜左右一晃,确定山贼们已经消失在街面上,这才向徐娘和伙计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慢慢站起来。
徐娘立刻走出来,抚着胸口不停喘气:“我上个月一咬牙,把门窗都换成最结实的银铁木料,不然今天非给敲开了不可。”
忽然,苏衡又听到什么响动,立刻向徐娘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小声问道:“掌柜的,这街面是什么形状的?”
“长口形的,只在西面出入。”徐娘有些纳闷。
苏衡一怔:“意思就是,山贼从西向东走,要经过屋后的街面,才能离开?”
“是。”徐娘想到躲在后院的姑娘们,脸刷的白了。
铜钱立刻往后院跑去,苏衡紧跟其后,两人还没摸到屋后小门,就听到后院里少女的惊叫声:“救命啊,山贼来了!”
“咣!咣!咣!”一阵疯狂砸门的声音。
“咣当!”门板落地的响动。
“哈哈哈,找到啦,都在这儿啊!!!”山贼兴奋又高亢的声音也从后院传来。
苏衡把徐娘和伙计推出铺子门:“赶紧报官去!”
徐娘和伙计的双腿直打颤,咬紧牙关向绥城官衙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