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想问他,后悔吗?或许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不后悔的,反正他从一开始便不喜欢这个哥哥,现在弄的形同陌路,也是不足为惜的。
可是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便不能那样肯定的说出来当初的那个回答了,因为人都是会变的,即使是不善变,坚定异常的人,他们也统统都会变的跟当初大不一样。
因为从小娘亲便把嫡庶之分和利益整日的挂在嘴边,他也就逐渐的变成了那种追名逐利的人,然后在某一天,还是走上了那条“为达利益便可不择手段”的路。
可现在他也就是那样的人了,现在后悔也是徒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脑海中总能梦见那么多年之前的场景。
他彼时因为背不好书而刚挨了他母亲的骂,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可怜巴巴的坐在雪地里头哭。正在身体完全僵住的时候,便突然感觉到脑袋顶上的雪似乎变小了,便有些疑惑的止住了哭声,疑惑的抬头看去,便一身红衣的小少年,正一脸心疼的给他撑着伞,嘴里轻声问道:“子枫,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当时他被他这么一问,所有好不容易收住的委屈尽数在那一刹那涌上心头,泪水也跟着翻涌而出,就在他的面前嚎啕大哭起来:“我又惹母妃生气了,母妃让我呆在外面思过,不让我进屋,我没地方去,也不敢乱走,便只能呆在这里。”
“母妃怎么这个样子,你瞧瞧你,冻坏了可怎么办?”年少的韩子卿漂亮的像个瓷娃娃一样,走到哪里都最是惹人喜爱,此时此刻皱着小眉头,在为他打抱不平:“你这样,你跟我走,到我的房间里去,就算你母妃追究你,也有我替你扛着,你不要怕。”
说着说着,年幼的韩子卿便拿已经冻红了的小手搓了搓脸,似乎是感觉到热了一些之后,才缓缓地向他伸出手:“喏,你就放心的跟我走吧,我是你哥哥,自然要保护你的。”
哥哥?然后……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小小的韩子枫虽然迟疑了很久,却还是战战兢兢地把手放在韩子卿的手心。
“这就对了嘛,要相信哥哥喔,以后遇到了什么委屈,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哦。”韩子卿通红的小脸上堆满了没有任何杂质的笑意,紧紧的拉着他的手。
他那时就觉得,即使以后再困难,他都或许不必那么辛苦了。
多年过去,漫天飘雪的场景,已经离他们二人越来越远,一切也早已经不复当年,物是人非了起来。
说到底,是他韩子枫先违背的那两个小少年曾经约定的那个诺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受了委屈,他便开始不再像是从前一般,忍住不去找韩子卿吃点心和谈心。
再到后来,他们之间的隔阂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越来愈深,其实他也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因着他母妃的怂恿和他隐隐约约的嫉妒心在作祟,直到他肯狠下心去至他于死地的时候,一切便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他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韩子卿的背影渐行渐远而已。
“哥!”心底翻涌上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不禁开口便大声唤到,连声音中都带着莫名的颤抖。
韩子卿彼时已经离他们二人很远了,似乎听见了什么,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僵了一僵,似乎偏了偏头,却还是继续抬脚向前走去。
韩子枫已经忽略了耳边宁太妃有些尖利的呼唤,一直就这么看着韩子卿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他的的视线中。
就同现在一般无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也不再有着回头……到底是他先辜负了儿时的约定,事到如今,也不该再有着任何的期盼。
可是一闭上眼睛,当年的一幕幕似乎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韩子枫忍不住苦笑,做错的是他,眼下感慨后悔的也是他,可是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
又走了不到半刻,安念棋和韩子卿二人就来到了老太君的住处门前,小丫头进去通报了一声,二人才得以走了进去。
似乎老太君住处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看来她这几日过的还是同从前一般,如此有规划。
她和韩子卿二人,此番而来,只为告别。
其实这次的告别,可比以前强了很多,以前韩子卿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也是王府的代表和顶梁柱,老太君自然是一千个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