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一片黄土，延伸向远方成为一个小黑点的地裂，在雾蒙蒙的雨中，更显荒凉。
什么特殊的都没有。
但他没有收回目光——他又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不是雷声。
是水声。
一个小银点在地裂的那头显现，带着一阵哗哗哗的水声和轰隆声声势浩大地炸过来。
又是一片翻涌的水浪倾轧而过，丧尸们跑得还不够远，被水花扑了一身后立刻转过身来，对着奔涌的水发出发出低低的“嗬——嗬——”
裴南辛不知道是该震惊于来得那么巧的水，还是该震惊这些丧尸会发声。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丧尸的声音。
他望进一双红眼睛，那是丧尸挥舞的手停下，口中发出更大的声响。
裴南辛放心了。
起码没有离谱到丧尸能说人话。
“走了小红。”裴南辛碰碰小红的蹄子。水冲过地裂不久前也看过了，不用逗留那么久。
小红没动。
“你想看水回去河边给你看个够，下去淌水都随便你，走，快到家了。”
他想把小红拉起来，却被小红咬住了裤脚。
裴南辛：“……”
没有蹦迪，也没有暴躁，应该不是要出什么事。
那就是孩子又叛逆了。
好几天没合过眼的老父亲叹口气，刚想蹲下跟叛逆闺女讲道理，脚抬起来后，却迟迟没有放下。
绿色的小嫩芽。
他脚下，小红的身边，被雨笼罩的土地，探出了一片小嫩芽。
雾蒙蒙的黄土上突然多出了一点浅淡的绿意，荒芜的土地终于重新透出生机。
“……这更离谱。”裴南辛愣了许久，不知道是震惊还是高兴。
刚才还明明没有。
这些有点秃的小草长得比他用了生长液的种子还快。
就离谱！
回到木屋后的树林已经是晚上，天已经彻底暗下。穿出树林，裴南辛没有朝木屋望上一眼，径直去了河对岸。
他停在最近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来了。”寸子没什么精神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一阵脚步声，门被打开，寸子看见来人，瞬间惊喜：“裴老大你回来了 ！诶，外面还下雨，快进屋。”
“不用了。”裴南辛没动，往他身后看了看，问，“横叔他们怎么样？”
见他没有带医师回来，寸子又黯淡下来：“不发热了，但也一直没醒……裴老大，他们……”
裴南辛沉默一瞬，道：“只要他们还有呼吸，就还有希望。”
“嗯！一天不醒我们就照顾一天！”寸子深吸一口气，又恢复元气，“热都退了，说不定他们过几天就醒了！”
裴南辛点点头，问：“你队长呢？”
“队长？队长几天没合眼，加扰把他赶去睡觉了。”寸子挠了挠头，“好像是去了木屋。”
“我知道了，你休息吧。“裴南辛点点头，转身就走。
木屋里灯光未亮，裴南辛走上去，才推开门，才亮了一瞬的火焰又熄了。
还没出声，短刀破空的声音已经响起。
“谁？！”
“我。”裴南辛合上门，凉气被阻隔在门外，他顺着声音走过去，“怎么不燃火？”
火苗歘地亮起。
程杭西一手握着短刀，一手举着刚燃起的火把，眼睛微微睁大。
裴南辛走到他面前，垂下眸，伸出手在他额上探了探，温热的，不烫，算正常。
雨水滚落，停留在眼睫，又顺着垂下的睫毛落到地面。
程杭西忍不住也跟着眨了一下眼。
裴南辛又摸摸他清凌凌的眼睛，也没有变色。
“你没事？”疲乏感涌上来，又许久没有进食喝水，裴南辛的声音又低又哑。
火光打在他湿漉漉的脸上，上面的水迹时不时反出微弱的光。
像神祇。
程杭西眼睫止不住颤动，整个人又瑟缩了一下，迷迷糊糊又磕磕巴巴地道：“什……什、什么事？”
裴南辛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他又在程杭西脸上揉了一把，把人的脸都揉出淡淡的红晕：“没事。”手指最后又碰了碰他的眼睛，“我今天看到了很像你眼睛的东西。”
程杭西歪了歪脑袋：“？”
裴南辛笑了一下，去找干净的衣服。
程杭西跟个小陀螺一样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火把尽量往他那边靠，不知道是怕他看不清，还是怕他冷。裴南辛一动，程杭西也自发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