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缱被这句话钉穿了心口般,无措之至。
云子玑那双冷凉的凤眸,恍惚间与前世那双死水般枯寂的眼睛重叠。
这一瞬间湛缱绝了解释的念头,他知道自己本该被子玑这样憎恨。
一阵冷冽的风扑来,本就虚弱昏沉的帝妃柔软无力地栽进帝王怀里,不省人事。
湛缱紧紧搂着他单薄的身躯,亲吻着他的鬓边,他苦涩地意识到子玑这一世的欢喜与喜欢,本就是重生之后他费尽心机偷来的,稍不留神,就会被上天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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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一吹就倒玑 简称 吹风玑
玑:“你礼貌吗?”
第34章 只论夫妻,不论君臣
云子玑被抱回了未央宫,意识晕沉间,听到湛缱焦急地唤他的名字。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所见是满目惨白的雪景。
他以一种怪异悬浮的俯视视角,看到了萧条衰败的云府,蜘蛛网爬满云府的牌匾,院中的花草枯萎凋零,无人照顾的树木在雪中干枯腐朽,院中每一道门都被贴上了封条,上面用黑字朱印写“启微元年刑部封”。
两道代表帝王敕令的封条,封死了承载云子玑所有快乐记忆的家园,封死了云家满门的欢声笑语,封死了云氏所有人的性命。
风雪扑来,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看到的是一条辽阔无垠的边境线。
边境线上白雪皑皑,雪花有人的巴掌那么大,在呼啸的寒风中往那群流犯脸上打去。
流放足有六百余人,被官兵押送着,在边境线上艰难移动,像一只只求生的蚂蚁费力地向前爬。
他认出很多张熟悉的面孔,有九十高龄的慕容外祖父,有未及及笄的云家表妹,有三岁稚童在雪中被冻紫了脸蛋趴在母亲怀里低声抽泣。
他看到流犯队伍为首的夫妻,他们佝偻着脊背,相互扶持,在积雪中艰难行进。
云子玑认出来,那是他的爹娘。
娘亲满头是雪,积雪有她的膝盖那么高,她有一步没踏稳,摔了一跤,爹爹扶着她,重病之身一同跌进雪地里。
官兵看到了,挥起长鞭抽打下去,催促他们往前走,就算是爬也要往前爬!
云震用身体护住了爱妻,冻僵的身体察觉不到痛,他就这样紧紧抱着慕容淑,残败的身躯为了妻子化作一座“山”。
渐渐的这座山没了生息与热气,慕容淑从他怀中抬头,看到丈夫未能闭上的双眼,她抬起布满冻疮的手替他阖上了双目,微微抬头,麻木地望向天际。
云子玑掉下的眼泪变成了雨水,打在父亲和母亲身上。
“娘!!”
他在灭顶的无力与绝望中惊醒过来。
湛缱握住了他的手,疲倦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子玑,你醒了?”
云子玑畏惧地把手从湛缱掌心中抽走,昏昏沉沉地问:“陛下流放了云氏满门吗?”
如万箭攒心,湛缱眉心蹙起:“你...怎么会这么问?”
他心虚不已,前世他确实下过流放云氏满门的圣旨。
这样的反应令云子玑寒心,他要的是湛缱坚定的毫不犹豫的回答“不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顾左右而言他。
“我做了个梦。”云子玑推开湛缱要扶他的手,自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他脸色憔悴,淡淡地看着湛缱,说:“梦到云家被封,封条上写的是‘启微元年刑部封’,启微是陛下登基后的年号,你登基第一年,云家满门就被流放边境,边境的积雪淹到娘亲的膝盖上,我爹为了保护娘亲死了。”
湛缱心下巨惊子玑怎么能把前世发生过的事梦得如此准确?
不,也不算准确,他的时间是混乱的。
前世湛缱下旨流放云氏满门是在登基第二年,并特意在圣旨里加了一句“开春天暖之后再流放边境”,之后他御驾亲征,又死在了西边边境,对后续之事根本不清楚。
子玑梦里的大雪如果真是前世的映射,那只可能是燕氏篡位后特意将流放之刑提前到严冬腊月,边境的冬日几乎寸草不生,这样光是在路上就能冻死不少云家人,那些想置云家于死地之人也不用背负杀害功臣的骂名。
那梦太逼真太残忍,几乎是戳着云子玑的软肋捅刀子,他耿耿于怀:“如今就是启微元年,你登基的第一年,我在想,今日之事,是不是陛下流放云氏满门的先兆?”
“不是!!”湛缱抱住了云子玑,阻止他胡思乱想,“子玑,那只是梦!记得你当日怎么开解我的吗?你说恶梦太荒唐就不足为惧。”
云子玑在他肩上冷笑一声:“这梦荒唐吗?陛下今日的所作所为,都使这个梦看起来一点都不荒唐。”
湛缱道:“你听我解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