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骰子控制的世界_作者:诸君肥肥(177)

  “我见过不少世面,遇见过不少蠢货和烂人,和多少男人女人吵过架打过架,也看过不少男人女人吵架打架或者干点不那么体面的事儿。

  “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意思。我像只蚂蚁一样,以为自己的家园有多么的漂亮,其实残忍的小孩一脚就可以踩烂。

  “……我就是那只唯一活下来的蚂蚁。

  “……

  “4月9日。

  “最近和一个诗人混得熟了点。熟的意思是,我可以理直气壮让他请我喝酒了。他是个挺有钱的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有钱的。

  “(4月20日注)妈的,我终于知道了!这家伙居然给小姑娘讲他的爱情故事!还有这种骗钱的办法!他妈的真不愧是个诗人!

  “……

  “4月14日。

  “那个诗人,就是前几天我说我混熟了的那个家伙。他喝醉了酒之后和其他诗人不太一样,老是唠唠叨叨说着他的爱情故事。

  “听多了我都觉得烦。

  “他说他的……好吧,用他的词儿,挚爱。他和他的挚爱一见钟情,但是女的父母不同意。于是他们就打算私奔。结果他的挚爱(这词儿真恶心)在流浪的途中生了病,就这么死了。

  “诗人说他也想跟着他的挚爱一起死掉,但是他还得给他的挚爱下葬,让他的挚爱的灵魂安息。

  “我问他,流浪者还这么矫情的吗?死都死了,还要下什么葬?就地烧成灰然后一把撒了不就行了?

  “我这话说的挺粗鲁的,我当然知道。不过那时候我喝酒了,不太清醒。唉,日记里写点自己的想法可真不容易。我觉得我被他们同化了。

  “而诗人就回复我说,那是他们的习惯。

  “习惯?我真搞不明白。总之,诗人说他已经把他的挚爱埋好了。可我也没见他赚什么钱,怎么就有钱买墓地了?这年头一块坟墓都贵得要死。

  “我要是死了,我肯定让人把我一把扬了。这事儿就是这样的。

  “……

  “4月28日。

  “这地方最近不太平。

  “不过和我们这种烂人没什么关系。反正去哪儿都是烂着。指不定对面还不希望我们去那儿腐烂。

  “诗人说,我这种态度太粗暴了。

  “有什么粗暴的?这世界就是这样。不是烂在这儿,就是烂在那儿。人嘛,死了之后总会腐烂的,我只不过提前了一会儿开始变烂而已!

  “……

  “5月29日。

  “诗人们的情况看起来不怎么样。他们本来就没几个人,也不怎么和其他人交流。我只是和其中一个诗人比较熟而已。

  “对了,他的名字叫奥尔德思·格什文。

  “我说这名字听起来挺体面的,他这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然后他又开始唠唠叨叨他的挚爱。呸,晦气。和这人一起聊天就只能闷头喝酒,任何一个字眼儿都能让他想到他的挚爱。

  “不过反正是他请我喝。

  “……

  “11月3日。

  “天气越来越冷了。

  “诗人说要去给他的挚爱扫墓,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最近喝酒都不痛快了。慈善机构开始分发过冬的东西了。

  “要我说,慈善机构那些老爷们就该看看我们住的桥洞。一床薄薄的棉被用什么用,得厚实一些的才能不漏风。不过,他们睡觉的地方和我们可不一样。他们还能有女人躺在床上呢。

  “还是得把去年的被子也翻出来,不过,谁知道被老鼠咬了多少口,被虫子产了多少卵。这事儿我都懂,但是没办法。老爷们抱软绵绵的女人,我就只能抱虫子。那虫子还会咬我呢。

  “……

  “3月21日。

  “冬天都过去了,诗人才回来。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儿。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挺精神的,好像他的挚爱又复活了一样。

  “诗人说,他也要迎接他的命运了。

  “我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命运是什么意思。他们这群诗人注定要死在异乡。

  “我真……我真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诗人把他一部分的钱给了我,说让我去治治手上腿上的冻疮。这真是个好心的诗人。然而却要死了。

  “我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想一想,我们居然都已经认识了两年了。

  “他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奥尔德思。奥尔德思·格什文。

  “他死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

  这是卡拉卡克的日记中最后一次提及流浪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