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明白柯衍的改变,她也做不了更多,似乎所有人都能看得清脚下的路,唯独把她当做路边的人。柯衍失去记忆后,好像跟任何人都比跟她要亲近,可她却无能为力。
看着昏迷的苏韶韵,她也只是感慨:你有个那么出色的儿子,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呢?
*
救护车拒绝让赵相言一起,任他怎么哭求都没用。他看着医护人员将昏迷不醒的苏韶韵抬走,急救车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园刺耳鸣叫,他却只能站在原地,什么忙都帮不上。
从苏韶韵家离开后,他只是想来跟赵康成也告个别,但偏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像老天对他的警告。等周围重新安静下来,就只剩下他的哭声。
他不敢打车追去医院,害怕面对他难以接受的结果。他更不敢打电话给赵,尽管赵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
他该怎么办……
墓地的工作人员见他一直跪坐在地上,这么冷的天怕再出什么事,过来劝他。赵相言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工作人员看他情绪还算稳定,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离开后赵相言无知无觉走在路上,几次掏出电话想打去问问苏韶韵的情况,都因为胆怯而放弃,直到后来手机没电。上次赵受伤好像耗尽了他面对亲人遭遇危险时全部的勇气,这回他真的像个掩耳盗铃的胆小鬼,害怕无助到极点。
他垂着头,不知就这样走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走着走着,忽然有人出现挡在他前面,他不得不停下,抬头看向对方。
路灯下,那人的脸看着有几分眼熟,但赵相言可以确定不是他认识的人。
对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直直望着他不说话。赵相言没心思应付不相干的人,错开身要走,结果对方往旁边挪动再次挡住他。
“干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吗?”对方把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完整的一张脸。赵相言现在脑子本就很乱,更别提在记忆中搜寻一个压根不认识的人。
对方轻哼,“真不愧是兄弟,都一样目中无人。”
赵相言僵住,兄弟?这人知道他是赵相言?可除了章鹤,还有谁会知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你就是赵相言的?”
果然,对方对他的身份如此肯定,现在找上他是为什么?赵相言眼神变得警惕,面色不善瞪着他,“你想怎么样?”
因为冷的关系,对方将领口的拉链重新拉好,藏在后面的嘴唇似乎翘起笑了一下,“想知道?跟我去个地方就告诉你。”
放到平时,赵相言是绝对不会去的,可接连发生的意外让他此刻只想逃离,他厌恶自己无能又懦弱,却还是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对方,他总觉得对方知道的远不止他的身份这么简单。
跟对方上了车,他提出要给自己的手机充电,一来想试探对方是不是真的有所图,二来他还是要知道苏韶韵的情况。
两人一路无话。
半小时后,车外的视野变得开阔,赵相言仔细辨认了一下,他们来的是海边。这让赵相言开始紧张起来,对方带他来这做什么?
车子最终停在最靠近海岸线的公路边,两人一起下了车。海风拂面,这里比市区温度要低很多,赵相言冷得直哆嗦。
对方二话不说就往海边走,赵相言只得跟上。
最终两人停在还算干燥的沙滩,距离翻起的海浪不过几米远。
“看到那边的长堤了吗?”
赵相言顺着他的目光远眺,蜿蜒的公路边开出个口子,白色的长堤一直延伸到海中央,尽头树立着一座灯塔,是黢黑海面上唯一一点亮。
“国外这样的长堤有很多,是我最讨厌的地方,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相言不认为他在等自己回答。
“因为我看着赵一次次开车冲向海面,每次都在边缘刹车。”
“你在说什么……?”
赵相言又一次看向白色的长堤,想象堤上行驶的车,从起点加速,到终点却没停下,车坠入海面,被黑暗淹没,连同开车的人一起。
“你听不懂还是不相信?我在说,赵无数次想自杀,因为你。”
自杀?赵?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你到底是谁?”赵相言努力让自己镇定,但微颤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恐惧和慌乱。
对方好像并不介意他不信,重新望向海面,颇为感慨地说:“你哥记不住我是因为他跟人上床从来不看别人的脸,可你当初揪着我的领子足足看了我好几分钟,不过一年而已,怎么也记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