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西装外套抓在手上，袖子卷起到手肘，衬衫领口大开，领带手表之类的商务佩戴通通都没有，风尘仆仆地站在桌边，与周围格格不入。
真的是赵。
“哥……”
赵相言坐直身体，情不自禁叫了一声，眼眶瞬间就红了。没人知道这一刻他有多想冲过去抱住他哥，再也不松手，随便去哪里。
哥哥就是家，赵可以带他回家。
见赵在对面坐下，赵相言又像只受了伤的小狗，往角落里缩了缩，再次趴回桌上，盯着对面的人默默流泪。
妈怎么样了？你平时那么忙，有人陪她吗？爸是因为我才病倒离世的吧，都怪我……
你找到你的恋人了没？希望你们和好了，他应该能好好安慰你，不然你一定很难熬吧。
哥，我好想你啊……
面前放着一杯冰激凌，是为了占座点的，他喉咙发堵，又怕会哭出声，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凉意不但没能止住难过，反倒卷起更大的情绪，他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多日来积攒的悲伤再也包不住，他紧紧攥着勺子，硬是把哭声和着满嘴甜腻咽了下去。
赵看起来比从前憔悴许多，但并不颓丧。修明深知南星现在的处境，但好像没有哪件事能真的击垮赵，毕竟从这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要不是他第一时间赶回来，修明甚至怀疑这场变故对他到底有多少影响。
“是不是相言和你说过什么？”赵坐下后没有废话，他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修明已经想好了说辞，“没有，但是有个人想见你。”
赵目无波澜，握着手边的杯子，拇指轻轻刮着杯沿。
“他说自己就是赵相言本人，虽然我并不相信，但他很坚持，找到我，说了许多只有相言才知道的事，用他的话说，自己是……”修明实在无法说出那两个字。
“重生。”萧立阳补充。
赵手上的动作停住，目光深邃又骇人，盯得萧立阳很不自在。修明捏了捏他的手，试图说点别的缓和气氛，“相言他……”
“修明。”赵冷冷地开口，“你是相言的朋友，不是我的，我警告你，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你这人怎么这样！他真的是赵相言，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呢？”萧立阳觉得昨天跪在地上哭的人特别可怜，而且跟他说话那架势，和赵相言一模一样。
赵甚至不用开口，就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萧立阳莽得很，不服输地瞪着他。
修明原以为赵最多是觉得荒唐后愤怒，没想到他平静地看着萧立阳，淡淡地说，“你要是活腻了，我不介意让你去陪他。”
“赵。”修明哪里容得了别人这么对萧立阳，“别太过分。让你回来是我受人所托，既然你不信，想必你也不打算见他了，如果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很抱歉，对于相言……”
赵没等他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赵相言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从赵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结果说了没几句，他哥站起来就走，赵相言坐不住了，跟着跑了出去。
修明没来得及拦他，只能寄希望于这里毕竟是闹市区，赵不至于干出什么事。
夏夜燥热，令人感到窒息。
赵人高腿长，几步来到车边，心中止不住暴戾，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做些什么。这里的每一丝空气都是有毒的，吸进去全身都疼，他拉开车门想，自己根本不该回来。
“哥！”
心脏狠狠跳了一下，赵僵在原地，分明是陌生的嗓音，他却不敢回头。他听到有人跑过来，到了近处，又叫了一声，“哥。”
似乎还带着哭腔。
他握着车门的手渐渐发力，转过脸看着面前矮他许多的少年，眼神锋利得仿佛能将人割伤，“你叫我什么？”
第6章
赵相言的心一下被揪紧，他万万没想到今天流泪的不止他一个人。赵的眼眶很红，虽然瞪着他的样子凶狠又陌生，但眼底的湿润和痛苦藏都藏不住。
抛开别的，他忽然觉得赵太可怜了。
从醒来到现在，他一次也没有想过车祸之后赵面对的是什么。死在自己眼前的弟弟，收到噩耗发生意外的母亲，离世的父亲，虎视眈眈的商业对手……更不用说那些满天飞的谣言。
赵怎么撑下来的？
而这次，他就是知道赵有多疼他，才会一听到和他相关便不眠不休地赶来，来了却只有这么一个可笑的结果。赵该有多重视修明的答案，现在又该有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