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也不是晕血啊,而是这气味太冲了。
眨了眨眼,睫毛就在云谏的掌心刷来刷去,从指缝中悄摸着往外看,这一看,他就悟了师尊的意思了。
太……太恶心了!
残肢断臂,碎肉残屑溅得到处都是,在那刚刚他并未留意到的甬道尽头中,被血水冲刷进来的。
出了冰晶洞穴后,外面的打斗声也格外激烈。
将夜蓦地攥紧云谏手腕:“师尊,外面的是不是仙门的人,和他们打架的是谁?会不会是那些长得和你一样的妖邪?”
他越想越害怕,拽着师尊就要往回走:“不行不行,你不能出去,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这样,我先出去,等他们都散了,你再离开。”
少年皱眉思考着,不断分析该如何是好,可每一个念头都是为了云谏着想。
外面打得热烈,前路未卜,血腥味还弥散在狭窄的甬道中,这里实在算不上什么谈情聊天的好地方。
但云谏却忽然极有耐心地放松情绪,看着小徒弟那张嘴叭叭地出主意。
每一句话都是在担忧他,每一个字都是想护着他。
从前,云谏或许会觉得将夜口出狂言,不知所谓,年少无知,又或者觉得他假模假样,伪装痴情。
也就此刻,他望着他,重新审视他,才惊觉将夜对他的维护,是来自本能,是从魂灵深处透出的温柔,尽管长夜遥亘,尽管千年如逝。
将夜却依旧……爱他如本能。
那双桃眸前似乎覆盖了一层绵柔的滤镜,将夜所做的一切都让他欣慰愉悦。
却根本不知道他的小徒弟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笑话,怎么可能让师尊这么光明正大走出去?
那不就落实了师尊逃离城主府的看管吗?这些修士修为不怎么样,脑补起来一套又一套,给师尊扣上个与邪佞为伍的帽子这种事,他们张口就来,师尊又是那种不争不抢不辩解的态度,只有生生被欺负的份啊!
要是逼急了,迟早给师尊整黑化了。
师尊黑化了,迟早得灭世啊不是,现在好不容易稍微歪了点剧情,要是再走回正轨,将夜怕自己迟早被师尊惨无人道地干掉。
好吧,虽然他现在一直站在师尊这边,师尊暂时还找不到理由杀他。
但就凭他舅舅那张嘴,要是把自己“小反派小卧底”的身份捅出去,他保管师尊分分钟黑化。
孽根被斩,黄犬衔走,四肢断尽,血潭挣扎……
将夜一想起那画面就忍不住幻痛,暗搓搓地拽了拽衣摆,挡住自己的小兄弟。
“别怕。”
师尊握着他的手,倾身俯在他耳侧宽慰他。
又被师尊这样毫无预兆地靠近,将夜本能红了耳尖,又欲盖弥彰地拨了拨额发挡了挡。
一切尽收云谏眼底,云谏目光愈发温柔,浅笑不语。
将夜:“我没有怕,只是……”
“妖邪!你满手杀孽,其罪当诛!快说,指使你的人是谁?”
这声音将夜好像在哪儿听过,他想起来了,他和表弟跟踪这群修士的时候,其中有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满嘴嚷嚷着惩奸除恶,这人嗓门最大,将夜听他哔哔了一路对师尊不敬的话,本能因厌恶而记住。
云谏云淡风轻地拉着他的手:“走吧,去看看。”
还不等将夜反应,他们已走过最后一道甬道弯口。
这是一间比里面还要大的洞穴,足以容下数百人那么宽敞,周围的岩壁密密实实爬满了沾血的翠绿藤蔓,几十个修士还在分散抵御那些藤蔓的攻击,但依现状看,藤蔓已是强弩之末,修士占了上风。
越过人群朝嗓门极大的那长髯壮汉看去,他如今的状态和他气势汹汹的嗓门不太一样,被卸了一条胳膊,溅得满脸都是血污,瞪着铜铃般的眼看向被围堵在中央的少年。
将夜一惊:“师尊,你儿子!”
少年有一张与云谏五六分相似的脸,此刻浑身是血,翠绿的藤蔓无力地绕着他的身躯,那些被砍掉的胳膊和腿脚抽出新芽,长出藤蔓,而后化作四肢。
唯一与梦境中见到的不同的是,少年那双本该纯澈的桃花眼此刻一片空洞,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杀人机器。
将夜忽然想起少年在梦境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踟蹰着不知该讲不该讲,师尊确好像能猜透他在想什么,直接道:“他是不是说,若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我可以杀了他?”
“你知道?”将夜情绪复杂:“可他是你儿子……”
云谏倒像是个无情无义,抛妻弃子的渣男,不咸不淡道:“这些人杀不死他,他是神脉,除非山崩地裂,彻底坍塌,否则他就能无限生长,到了最后也不见得是这小子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