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的想法不是简十初能完全弄明白的,但他也知,对上面来说, 云缈这次确实办事不力,因此也只敢讷讷点头, 遵命行事。
黑袍人又道:“你去通知容仙客, 让她回一趟潆洄岛,她知道该怎么做,至于将夜……”他皱眉沉思了会儿,苍白的指尖不断摩挲着掌心的陨玉罗盘,“你要在所有人面前笃定钟离泽是被将夜所杀,让云谏交出将夜。”
“真是他?!”简十初眉目一凛:“可……可明明仙尊他承认……”
“对啊,他承认是他做的。”
漆黑的兜帽中露出苍白病态的半张脸,幽暗的天光穿破黑石罅隙, 投在那双讥诮薄唇上。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般维护一个人呢?”
那斑驳碎裂地不成样子的尸块, 一看就知道动手的时候毫无章法, 那绝不会是云谏的风格,倒像是个从未杀过人的新手在极度恐惧下干出来的事。
曾经那个白袍猎猎,挥袖成刃,绾风成刀的人,杀人从不见血,做什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优雅矜贵的模样,如今虽成了这般可笑的样子,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黑袍人看着裹席在布包中的碎尸,以及躺在一边沾满血污的剑,蓦地森然笑起。
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要开始了吗?
……
云谏抱着昏迷的将夜从坍塌的神脉岩洞中走出来后,那些提前逃出的弟子早就将妖邪乖乖听他话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了。
神脉岩洞只有这一个出口,那么多人都堵在这里,没有一个人看到云谏进去,只见他出来,他们不知将夜将云谏的翎羽化身带了进去,只知道一个可能,云谏在他们赶来神脉前就已经在里面了。
而最早进入神脉中的只有那群从苍梧城地牢逃出的妖邪。
他们又亲眼见到那妖邪在云谏面前乖巧顺服的模样,这种猜测让所有人警铃大作,算计着是否能仗着人多势众,将云谏拿下,仿佛证据确凿一般。
可偏偏就在这时,步凌尘赶来。
若是之前还有微弱的胜算,那么两个大乘期修士站在面前,他们不能说是机会渺茫,只能说毫无胜算。
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又见到坍塌的岩洞中那具惨不忍睹的碎尸,众人骇然,追上了云缈山,要个交代。
云缈并没有阻止他们问罪神隐峰,毕竟死的那个人是简掌门的首席弟子。
神隐峰被强悍的结界笼罩着,众人进不去,也不敢贸然擅闯,只能在峰下纷纷议论。
等到简十初收敛了自己徒儿的尸身,才顶着一双通红的,疲惫至极的双目赶来。
他显得像是老了许多。
上一个得意弟子不知怎的就身染重疾,再也不能修行,而如今这个得意弟子又……
“唉,简掌门节哀。”
云缈山怕是再难出一个天赋绝佳的新秀了,第一仙门后继无人,可悲可叹。
简十初沉默着摆摆手,询问了几遍峰下的小童,得知已向峰上传过信,仙尊说会下来,他便同众人一样站在峰下,沉默等待。
一派掌门竟落得丧了弟子,还卑躬屈膝地站在峰下等嫌疑人的地步。
可叹啊。
过了不多时,神隐峰的结界被掀开,一袭白衣淡然走来,身边还跟着步凌尘。
“呦,来了这么多人啊?还真是给你面子,你神隐峰常年冷清,这一下子可挺热闹的哈。”步凌尘哗啦一下展开折扇,漫不经心道。
简十初愣了一下:“步仙君还是回避的好,此事同仙君并无关系。”
步凌尘摇着折扇轻笑道:“你们聊你们的,多我一个旁听的不多,我不打扰你们就是。”
说着就找了块石墩,悠哉悠哉地往上一坐。
步凌尘也是个大乘期修士,自云缈创建以来,他就在这儿了,算起来也是简十初的师祖辈,不得不供着的那种。
好在这人从不给云缈找麻烦,却与神隐峰相交甚笃,确实驱赶不得。
简十初想想还是算了,他转眸看着云谏,维系表面礼节,拱手作揖道:“吾等此番并非有意打搅仙尊清净,只是苍梧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先有妖邪作祟,后有神脉岩洞坍塌,苍梧城损失惨重,君家主料理完后事也会来此求教仙尊。”
他话说的算是客气,最起码比那些身后几乎剑拔弩张又碍于云谏修为不敢动手的,只能横眉怒对的人好得多。
原以为云谏要辩解一番,岂料他不过是淡淡扫了一眼众人。
开口道:“妖邪已被本尊当场斩杀,在场之人应该都看见了,本尊带徒儿出来的时候,并未带什么多余的人。”
他这般说,他们可不会就这么信了。
正因为妖邪消失了,众人才更怀疑云谏是见到事情败露,才杀人灭口,就像在苍梧城酒楼的那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