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没有手软了。
轻轻松松便扼住那修士的喉咙:“你们都认为是我做的这一切?”
无人回答,一片缄默。
但他们望着云谏的眼神,已经诉说清楚他们是如何想的了。
云谏轻笑一声:“我原本还觉得诸位是被蒙蔽视听,只要澄清,只要真相大白,一切的误会都会如浓云飘散,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诸位见不得那天光,自然不希望浓云渐散,哪怕真要散开,你们也会想方设法继续找理由堵上!”
“是也不是?”云谏双眸渐深,眼尾蓦然烧红。
无人答他。
掌心一用力,咔嚓一声,修士脖颈断裂,当即命殒。
“那便是了!”
道场风凛,天光被乌黑的浓云渐渐遮蔽。
染血的白袍翻飞,银丝飘在身后,俊美无俦的脸已失血泛白,可那双桃花眶中的琉璃珠却渐渐深沉,浓黑成一团化不开的墨色,猩红的光粼粼波动。
明明身怀神力,是先天神,却跌落凡间,被囚困锁缚;明明是九重天的凤岚殿下,却被批命祸为不详;明明在人间这千年,他从未无端杀害任何一个人,却被视为妖魔邪祟。
神族不容他,人族也不容他。
他大抵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若这就是背后之人想要的,或许已经成功了。
但他唯一留存心中的执念尚未消散。
他要将夜!
滔天飓风席卷而来,摧折百里,炽白的烈焰从身体内迸出,云谏泛红的眼死死盯着钟离泽。
“从你开始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下,凤凰涅火就倏然热烈腾烧,将钟离泽整个包裹其中,凤凰涅火不同于凡火。
即便是神都能烧个半死,更何况只是一个靠邪魔歪道堆砌上大乘修为的冒牌货。
高温灼烧下,钟离泽勉力自保的法器一样一样被消融。
那些人口口声声喊着:“仙尊小心!”
却没有一个人会上来帮他。
原因很简单,仙尊都不能对付的妖邪,我们上去就是送死啊!
甚至有好些人见钟离泽就快抵抗不住了,竟脚底抹油开溜了。
炽热的白焰烧焦了钟离泽的发尾,又烧毁了他半片胳膊的皮肤,渐渐燎上他的侧脸,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中,他目光渺然,望了一眼阁楼之上。
心中默念:风无幽!你还不出手吗?你要看着我死吗?你捏出来的这具身体你就忍心看它毁掉吗?
钟离泽的传音被风无幽听见了,但回答他的却不是风无幽,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好了,差不多了,这个结果我很满意,继续吧。
钟离泽快撑不住了,他半个身体都被烧成焦炭,已算废人,没人会再期待他,再高看他。
就在最后的生命力快要流逝干净前,他又深深望了一眼高阁。
双唇轻动,解除了同生共死的契咒禁制。
他想带腓腓一起下地狱,可他又觉得,自己一定会下地狱,但腓腓大约不会去吧,被火烧很疼他体会到了,腓腓被他掐一下都会哭,要是被火烧疼了该多绝望啊。
“住手!魔头,你看看这是谁!”
一道女声借着灵力扩散开,在怒吼烈焰中清晰地传入云谏耳中。
云谏转头看着站立殿前手持拂尘的女人,那是容仙客,而容仙客身边两堆柴垛中竟捆着两个人!
容仙客托着一盏灯,灯上燃着的炽白焰火竟是云谏的涅火!
容仙客道:“你住手!否则,莫怪我失手跌落这盏油灯。”
两边分别捆着两人,一边是红衣胜火的梧桐,脸色苍白,似还在昏迷之中,另一边是……是将夜,一看见云谏就眼眶盈满了泪,拼命朝他摇头。
云谏掌心蓦颤,收了涅火的瞬间,半死不活还剩一口的钟离泽什么也管不了别的了,拖着伤重的身躯飞上高阁,裹挟着腓腓就逃之夭夭。
容仙客冷着脸,肃穆道:“不要试图做无畏的挣扎,看是你杀我的速度快,还是我手中这盏灯落在柴垛上更快。”
“若让你二选一,你选谁?”
别人不知,一头雾水。
但云谏什么都知道,一个是教授自己千年的授业恩师,一个是羁绊纠缠了一辈子的爱人。
其实,暗处观察的人都笃定了云谏会选择什么,毕竟梧桐是一次次想要云谏命的,这份师徒关系早就恩断义绝了,将夜不一样,云谏若不是为了他,根本不会入这个瓮。
不需要内心挣扎都能选出的结果。
果然,云谏一步步走向将夜……
他要将夜!
梧桐从昏迷中苏醒,他被捆绑在坚实的陨铁柱上,惊恐地侧目看着将夜,看着云谏一步步朝将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