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不认为纪新雪从小被当成小娘子养大,突然知道自己是小郎君后能坦然接受现实。
“撒谎!”嘉王将纪新雪半搂在怀中,低声威胁,“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人将你的兔子和鸡都送走,养羊的庄子也不许你再去。”
纪新雪听出嘉王话语中的认真,不得不换个套路,他苦恼的皱起眉毛,慢吞吞的道,“其实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男人,但是不记得是如何知道。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阿耶来看望过我,但只有一小段记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所以从未与人提起过。”
“嗯”嘉王凝神点头,示意纪新雪继续说。
“小阿婆对我说过当年的事。”纪新雪的语气陡然变得失落,将脸缩进嘉王怀中,紧紧抱住嘉王,闷声道,“阿耶,我必须得是小娘子才能活下来,是不是?”
嘉王心中大为震撼,他知道纪新雪聪慧懂事,却没想到纪新雪能藏住这样的大事。
纪新雪说从小有印象觉得自己是男人,嘉王反而不觉得奇怪。
幼儿并非没有记忆,长大后仍旧记得小时候发生的某个片段是极为常见的事。也许是钟娘子在纪新雪尚不记事的时候,当着纪新雪的面说过什么,被纪新雪记在心中。
嘉王抬手抚在纪新雪的后脑上,狠心回答纪新雪的疑问,“是,如果你不是小娘子,圣人不仅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钟家和王府。”
“如果有天这件事暴露,我会告诉圣人,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男孩。”嘉王昂起头,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声音越发的冷漠,“还会亲自将你献给圣人入药,换取王府其他人被圣人原谅的可能。”
纪新雪更用力的将自己埋入嘉王怀中,乖巧的道,“我知道了,阿耶,我也会说我始终以为自己是女孩,从未想过自己是男孩。”
早在想通钟娘子为什么又被禁足的时候,纪新雪就知道嘉王不会承认对当年隐瞒性别的事知情。
嘉王没想到纪新雪会是这种反应,准备教导纪新雪的话全都没了作用。他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觉得今日的茶苦得厉害,仿佛从胃通到心肝脾肾,无一处不苦。
沉默良久后,纪新雪先闷声闷气的开口,“阿耶,我和虞珩都是男人,不能定亲。”
他不想知道嘉王交换信物定下口头婚约的时候是什么想法,但他必须提醒嘉王,他是儿子不是女儿。
嘉王垂下眼帘,忽然冷哼,“难道钟十二郎是女人?”
纪新雪下意识的道,“那怎么能一样?”
如果他性别的秘密暴露,表兄肯定逃不了被焱光帝清算,能秋后问斩都是焱光帝心情不错的好结果。
虽然表兄在这件事中全然无辜,但娶他也能算得上是自救。
虞珩……虞珩本就很惨,搅合进他的事中岂不是更惨?
万一洞房花烛夜,发现还没他大,岂不是要自闭。
虞珩怎么会突然托清河郡王世子来王府提亲?
纪新雪下意识的回避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可能,为虞珩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
他入宫前还和虞珩在宫门前见过面,虞珩对托人到王府提亲的事半点没露口风,是不是因为虞珩也不知道清河郡王世子会不会到王府提亲。
结合他入宫前已经退兵的在他入宫后再次进攻蓟州关和平州关。
也许虞珩是怕他被选去和亲,才托清河郡王世子在有变的时候来加嘉王府提亲?
不愧是他的好兄弟,自觉想通的纪新雪稍稍放下心。
嘉王想不出虞珩和钟十二郎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权宜之计?
他懒得再思索这等糟心事,拍了拍纪新雪的背,吩咐道,“收好虞珩的金锁,王府若是倒了,你拿着金锁去求他救命。”
到时候纪新雪是否能继续隐瞒性别,还是暴露性别仍旧能打动虞珩,全看纪新雪的命。
他只能帮纪新雪抓住这个保命的机会。
“阿耶胡说!”纪新雪顶着蹭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支棱起脑袋,目光灼灼的望着嘉王。
王府怎么可能会倒?
嘉王失笑,他已经见识到纪新雪不动声色隐瞒心思的能力,不介意多教纪新雪些,“我不是与你说过建兴帝和元王的事?这种事但凡参与进来,皆是身不由己,就算胜利者无心痛打落水狗,也有数不尽的老鼠想要分食狗肉。”
纪新雪咬住腮侧软肉。
他想问嘉王,为什么要争,守着王府过平凡的生活不好吗?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他心知肚明,是否入局不是嘉王说了算。
当年的建兴帝也没想争。
结果呢?
若不是有安国长公主和元王,不知道会被圈到哪个苦寒之处,悄无声息的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