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做梦的时间,说成梦中的时间。
梦到焱光帝点名要他做药材,他阿耶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金吾卫已经冲到嘉王府。
即使是在梦中,焱光帝也没崩精神病的人设,居然让金吾卫用香汤给他洗身后再取心
讲完这个梦境,纪新雪才察觉到他已经泪流满面,
真奇怪,当时做梦的时候都没哭,现在居然完全没办法忍受在梦中看着所有亲人和认识的人依次被灌药的委屈。
仿佛他直到此时此刻,才完全想起梦中的场景。
没再用虞珩的引导,纪新雪就开始说下个梦境。
这个梦境中,他尿急又找不到出恭的地方,只能在树下解决,刚脱下裤子,眼前忽然出现一圈金吾卫。
然后纪新雪就吓醒了,没出息的睁眼到天亮。
还有他因为路见不平一声吼陷入莫名的群架,在打架过程中被撕破裤子、在外面出恭的时候被人偷窥为救人跳入水中等千奇百怪的暴露性别的方式。
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他每次暴露性别的时候,立刻从天而降的金吾卫。这些金吾卫大多都没有具体的面容,唯有始终站在最前方的莫岣是例外。
所以纪新雪才会对莫岣有心里阴影,甚至在面对容貌极像莫岣的宣威郡主时,不由自主的产生气虚的感觉。
虞珩耐心的听着纪新雪的诉说,在纪新雪痛斥梦境没有逻辑的时候,立刻出声赞同纪新雪的话。
直到照在帐篷上的橘红色彻底被黑暗吞噬,二人的嗓音从明亮变成沙哑,纪新雪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陷入沉睡,这场不知到从何时开始的哭诉才彻底结束。
翌日,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纪新雪,望着铜镜中像是脸上顶着两个桃子的人陷入沉思。
他没饮酒,也没有断片,清晰的记得昨日和虞珩说过的每句话。
尽管不想承认昨日哭得声嘶力竭,情绪数次崩溃的人是自己,看着铜镜中的面容,纪新雪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七年的小院生活,在他心中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人,不是整日逼着他学习女子礼仪的钟淑妃,而是直接导致他必须被软禁七年的焱光帝。
他心底最不愿意面对的事也不是穿着女装做女子礼仪,发自内心的将自己当成小娘子,而是时刻担心他的性别暴露后会连累多少人。
阿娘、阿耶、兄弟姐妹们、宫中的阿婆和小阿婆,甚至是他们的亲族,不知道多少人的命都压在他身上。
“昂头,先上药。”异常沙哑的声音从纪新雪的头顶响起。
纪新雪将铜镜倒扣在放着妆奁的桌子上,顺从的昂起头,闭上眼睛等着虞珩给他上药。
他告诉自己没有关系。
即使他在这个人面前哭的声嘶力竭,甚至情绪崩溃,蹭的这个人衣服上都是不分彼此的眼泪鼻涕,这个人也不会嘲笑他。
因为他是这个人的光。
如果虞珩昨日是故意煽情骗他,想要勾出他的情绪,他就和虞珩同归于尽!
虞珩感觉到纪新雪突然暴躁的情绪,立刻转移话题,“我已经在你睡下的时候吩咐金吾卫,让附近的暗哨伪装送八百里加急回到营地,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会到。”
纪新雪张开嘴才想起来他已经失声,只能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他闭着眼睛抬起手摩挲到虞珩肚子的位置,胡乱写下两个字,根本就不管虞珩能不能看懂。
好在虞珩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纪新雪身上,才能看出字迹的轮廓。
‘宣’、‘去’。
“你去找宣威郡主?”虞珩猜测。
纪新雪点头,以更随意的姿态写出下一个字。
‘你’
虞珩保持与纪新雪的默契,在纪新雪的手指离开他衣服的时候立刻说出猜测,“我也去?
纪新雪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重重的摇头。
他是说让虞珩别跟他去。
虞珩脸上的笑容微僵,想要再争取一下,“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正式对宣威郡主道歉。”
他不放心纪新雪顶着红肿的眼睛和说不出话的嗓子去见宣威郡主,怕宣威郡主欺负纪新雪。
纪新雪才不信虞珩的鬼话。
自从尚在安业时,虞珩大闹宣威郡主的住处。他不知道多少次暗示虞珩与宣威郡主缓和关系,免得将来回到长安,与莫岣见面的时候尴尬。
虞珩只有准备赔礼的时候大方且痛快,见到宣威郡主就是冷脸郡王的模样,就连纪新雪将缓和关系的话茬递到虞珩脚下,虞珩都不屑去踩。
纪新雪合理怀疑,虞珩是想趁着宣威郡主还没回长安,再气宣威郡主几次,然后让他去做好人让宣威郡主开怀。
他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纪新雪态度坚决,虞珩只能遗憾的打消陪纪新雪去见宣威郡主的念头。他知道纪新雪正为昨日情绪崩溃的事难为情,特意不急着处理的文书都找出来,填满他和纪新雪空闲的时间,免得纪新雪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