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纪新雪的催促,虞珩从善如流的放下高举的广袖,退到原本的位置。
纪新雪边活动已经僵直的脖颈,边看向大殿中央正手持木刀狠狠劈下的宣威郡主,拿起筷子就往碗底敲。
“好!”
随着纪新雪叫好的声音再次响起,头一次是女郎的声音比郎君的声音更响亮。
宣威郡主将手中的木刀献给长平帝,献礼便彻底结束。
突厥大王子、南诏王子和阿不罕冰入乡随俗,开启臣子家眷间的‘闹年’。
首先是突厥大王子,他自信的挥笔泼墨,写下大多数人都无法看懂的突厥语呈给长平帝,并激动的朗诵上面的内容,歌颂长平帝的功绩。
不仅长平帝不肯买账,脸色始终冷凝,能听懂突厥语的鸿胪寺官员也满脸无语。直到听到宫人的提醒,鸿胪寺官员才急忙站起来‘同声传译’。
可惜鸿胪寺官员反应太慢,开口时又没过脑子,完全没有‘润色’。
以至于席间的人脸色更加尴尬,纷纷端茶、看镯子、研究酒壶……就是不肯看突厥大王子和长平帝。
‘亲爱的陛下,愿你永远得到草原神的眷顾。’
纪新雪面对突厥大王子期待的目光,忽然觉得手腕沉重的难以动弹。
看在对方是异族‘友人’的份上,他终究还是抬起手在碗底敲了几声。
不叫‘好’是他最后的底线。
大殿内诡异的安静了会,才响起密密麻麻的敲碗声。
只有敲碗的声音,没有叫好的声音,不像是‘鼓掌’,反而像是催促突厥大王子赶紧下去。
纪屿眼中闪过为难,字正腔圆的道,“好!”
有气无力的‘好’字陆续响起,纪新雪和虞珩也纷纷出声。
虽然突厥大王子的‘表演’不足以让他叫好,但纪屿可以,就是这么双标。
有突厥大王子的前车之鉴,南诏王子仍旧义无反顾的选择用母语歌颂长平帝。
好在鸿胪寺官员已经有了经验,总算是没出现大部分人什么都没听懂的情况。
即使有卧龙凤雏在前,阿不罕冰从席上起身的时候,仍旧让纪新雪眼前一亮。
不愧是能被长姐看上的美貌!
只比他阿耶差一点!
感觉眼前忽然变黑,纪新雪愣了下,才抬起手去抓挡在他眼睛处的手,“你干什么?!”
虞珩的右臂猛地紧绷,又不动声色的松弛,顺从纪新雪的力道滑落。
面对纪新雪含着明亮怒火的凤眼,虞珩完全没有解释的心思。
真好看,他喜欢被纪新雪如此专注的目光注视。
虞珩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危险心思,解释道,“我怕你的目光存在感太强,会让阿不罕冰紧张。”
纪新雪愣住,“真的?”
“假的。”虞珩勾起嘴角。
纪新雪追问真假,本就是玩笑,见虞珩故意说假,反而更信虞珩的话。
他拍在虞珩腿上,‘恶狠狠’的道,“骗我就得挨打!”
虞珩脸上故意逗趣似的笑容陡然散去,左脸的梨涡从嘴角划到脸侧,言语间满是纵容,“好,用不用我去给你找鞭子?”
“美的你,到时候别人都以为,是我欺负你?”纪新雪哼笑,顺着虞珩的话往下说。
抬起眼皮对上虞珩的笑脸和眼底的纵容时,他忽然有种虞珩的脸正在发光,刺痛他眼睛的错觉。
纪新雪慌忙的移开目光。
不,不对劲。
不对劲的人难道不是虞珩,是他?
这个念头让纪新雪的心跳忽然变得猛烈,他忙不迭的寻找阿不罕冰的身影,来不及惊讶阿不罕冰手中正握着柄木枪,只顾仔细打量阿不罕冰的容貌。
纪靖柔说的没错,阿不罕冰是与虞朝人截然不同的白,只要露出一截脖颈或手腕,就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虽然距离不算近,但依旧能得出阿不罕冰是双眼皮,眼珠并非蓝色而是黑色,鼻梁比大多数虞朝人更挺拔,嘴唇却是虞朝人惯有的薄唇。
他发间的弧度直至发尾,没有束缚在头顶而是松松的在脖颈处绑住。
如果说长平帝的容貌,是虞朝最华贵俊美的面容,阿不罕冰就是虞朝人最能接受的混血面容。
多半分,会让人有异族的隔阂感。
少半分,只是普通的惊艳,不至于令人产生‘世上再无这般人’的感慨。
纪新雪将阿不罕冰的模样记在心中,转头看向虞珩,在心中暗自做对比。
因为形影不离数年,最久的分别,是虞珩在安国公主府闭门祭祖的三日,纪新雪从来都没觉得虞珩有过明显的变化。
在他心中,虞珩永远都是白嫩的露馅菜包子。
如今将两人的手臂放在同处比较,纪新雪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虞珩已经从小孩特有的白皮变成少年的肤色,别说是与阿不罕冰比白,甚至比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