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新雪矜持的勾起嘴角,脚步忽然变得轻松起来。
再次踏入福安宫大殿的瞬间,纪新雪立刻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目光。其中有震惊、有怀疑、有茫然……甚至有尖锐的敌意。
原本喧闹的大殿逐渐变得安静,越来越多的人仿佛雕像似的定格在转头看向纪新雪的姿势。
纪新雪却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和想法,他的视线始终聚集在最前方。
那里有长平帝、有苏太后和苏太妃、有纪敏嫣、纪靖柔、纪明通和纪宝珊。
他只在意他们。
长平帝目光定定的望着纪新雪,毫不掩饰对次子的喜爱,他自豪的对身侧的清河郡王道,“小五长大了。”
清河郡王年纪老迈,眼睛不如年轻时看得清楚。只能看到器宇轩昂的少年郎在几乎被各种目光淹没的情况下,仍旧步履坚定的朝前行走。
他的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好,像你。”
长平帝年轻时也是这般,从不在意外人看他的目光。
上首的动静,成功唤回少部分朝臣的注意力。
白千里猛地转头看向站在长平帝身后的莫岣,难得有平淡之外的情绪,“他是谁?”
其余有幸坐在前方的朝臣见状,也纷纷看向莫岣。
莫岣平静的与白千里对视,“安武公主。”
“不可能!”
没等率先提问的白千里有反应,承恩侯已经赤红着双目起身。
长平帝眼中的笑意顿时收敛,玩笑似的对承恩侯道,“你看他的相貌,觉得他应该是谁?”
承恩侯狠狠咬紧牙关,颓然跌坐。
穿着皇子常服,容貌几乎与长平帝一模一样。
即使不是安武公主,也必定是长平帝的儿子。
为什么会这样?
自从后宫频频传出孕信,承恩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夜里睡安稳觉。
他们日夜对各路神明祈求,宫中有孕的嫔妃只能生女无法得男。
在承恩侯府的人心中,只有长平帝永远没有除了纪屿之外的儿子,纪屿的太子之位才能稳妥。
长平帝下旨将九皇子过继给舒王的时候,承恩侯府以老夫人寿辰为理由,大办九日流水宴庆祝,才彻底宣泄心中的畅快。
陈贵人诞下十公主,承恩侯府又借着族中女郎定亲,大摆三日流水宴。
开年祭祖时,承恩侯府主子们的心愿出奇的一致。
如果长平帝注定会有除纪屿之外的儿子,承恩侯府的人希望这个儿子来的越晚越好,最好比纪屿的长子、次子、三子……年岁还小!
承恩侯坚信,从长平八年元月到长平八年八月,宫中始终没有传出孕信,是王氏祖先显灵的结果。
因此,突然发现长平帝有个只比纪屿小几岁的儿子时,承恩侯竟然理所当然的怪罪王氏祖先,竟然没托梦告诉他这件事。
长平帝不知道承恩侯心中离谱的念头,却能通过承恩侯气急败坏的脸色,看出承恩侯对纪新雪的敌意。
他神色如常的移开放在承恩侯身上的视线,看向其余朝臣。
在转眸的瞬间,长平帝已经想到无数种可以悄无声息的处理承恩侯府的方式。
他可以为儿女们给承恩侯府荣华富贵,但绝不允许承恩侯府的人影响到纪敏嫣、纪屿和纪明通。
有白千里和承恩侯做出头鸟,其余朝臣已经根据两人试探出的消息脑补出精彩绝伦的往事。
他们纷纷避开长平帝的目光,快速整理繁杂的思绪。
突然有陌生的少年穿着皇子常服出现在长平帝的寿宴。
这个人的外表与二十年前的长平帝几乎一模一样。
莫岣亲口说,这个人是安武公主。
朝臣们仿佛不经意的看向安武公主的席位。
只有满脸震惊的张思仪和颜梦。
那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安武公主的身影。
所以……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安武公主?
或者当年钟淑妃并非只生下女儿,还有个‘流落民间’的儿子?
这次没人阻拦他,纪新雪十分顺利的走到长平帝面前。
他端正的朝长平帝行大礼,忽然产生仪式感拉满的感觉,语气远比他想象中的激动,“儿臣给阿耶请安,愿阿耶福寿绵长,松鹤长存。”
‘褪去伪装,以原本的面目示人。’
这不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
然而真正达成的时候,却令他心中生出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
如果非要用具体的言语形容此时的心情。
纪新雪唯有一句话。
他不后悔迄今为止的任何一次选择。
直到这个时候,清河郡王才看清纪新雪与长平帝十成相似的容貌。
即使长平帝早在几年前就与他坦白,纪新雪是皇子而非公主,清河郡王还是下意识的产生与朝臣们相同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