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凉水继续眨眼,快给我解穴。
“你为什么不说话?”
“……”
“你怎么了?”楚孤逸掀开被子,看到了贺凉水的病服,不无疑惑地摸了摸衣服,又碰了碰贺凉水的短发,倏地收回手,眼色冷厉。
贺凉水:“?”
楚孤逸站起来,转身就走,步伐近乎急迫。
贺凉水:回来!你干嘛去??
楚孤逸奔回用以医治贺凉水的起凤殿,奇老与柏灵儿师徒俩愁眉苦脸地守着夜,正在说话。
“我是真治不了了。”奇老是个小老头,头上发髻稀疏,扎成葫芦状,最下的胡子也跟葫芦似的。
葫芦劈开就是瓢,是以奇老嘴瓢,早晚的事。
柏灵儿听完这话就看到了楚孤逸,吓得脸色一白,赶紧站起来,“楚、楚孤逸,不是让你去休息,你怎么回来了?这里有我跟师父守着就行。”
奇老坐在门槛上,手中攥着一只酒壶,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仰头灌一大口酒,根本不为自己刚才的嘴瓢负责。
柏灵儿干巴巴解释道:“师父他说笑的,你别当真。放心,贺公子一定能救回来。”
楚孤逸问:“贺先生呢?”
“在里面。”柏灵儿不明所以,“我跟师父守着,放心吧。”
况且这起凤殿周围布了结界,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轻易靠近。
“在里面?”楚孤逸确认道。
“当然。”柏灵儿说。
这半个月来,楚孤逸片刻不离贺凉水的“尸身”,然而此刻,他居然畏缩起来,如果贺凉水还在这里,那他在寝宫看到的是什么?
楚孤逸步履艰难地走进大殿。
奇老嘀咕:“这小子魔障了。”
柏灵儿皱眉,轻声问楚孤逸:“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本朱长老过来,百般恳请今晚一定要劝说楚孤逸去寝宫休息,柏灵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动楚孤逸去歇息一晚,她并不知道“替身”一事。
楚孤逸肃着脸不答,走到床榻前,看清床上血衣乌发、了无生气的男人,如遭雷击般僵直了脊背,一动不动,“贺先生……真的在这里。”
“贺公子一直在这里啊。”柏灵儿道。
楚孤逸触碰尸体脸颊,冰凉的,唇色发青,“怎么会这样?”
这些日子,什么安慰话都说了,柏灵儿绞尽脑汁也编不出新鲜花样来,只能万变不离其宗地安慰:“贺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既然上次他能活过来,这次肯定也能。”
“真的?”
“……当然。”柏灵儿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可能、奇迹发生。
楚孤逸却信了,他必须信,否则他心里仅存的那点念头就断了。他迷迷瞪瞪往外走,回了寝宫。
寝宫就在起凤殿后头,走几步就到,贺凉水没等多久,听到脚步声,再次振奋精神。
楚孤逸撩开纱帐,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人,“贺先生,你在跟我玩捉迷藏吗?”
贺凉水还是只能眨眼。
楚孤逸没有碰贺凉水,反而越看越清醒,越看越古怪,神情逐渐痴狂,“你为什么要冒充我的贺先生?你是谁?你是谁?!”
贺凉水瞪眼,傻弟弟,我就是你的贺先生!
楚孤逸想到还在起凤殿躺着的“贺凉水”,眼底泛起酸涩的湿意,“贺先生再也回不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贺凉水最见不得楚孤逸委屈模样,心尖一软,跟着也要掉眼泪。却在此时,楚孤逸发了疯,一把将贺凉水连人带被子掀下了床。
贺凉水:“?!!”
贺凉水不能动,不能叫,差点脸着地。这笔账必须算在朱长老头上。
连日来的悲苦、压抑、希望破灭,组成空前壮大的伤心欲绝,袭击了楚孤逸的心脏,他嘶声道:“你不是我的贺先生!我的贺先生死了!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代替他?”
贺凉水:“……”
楚孤逸走到床另一边,一把捉起卷在被子与床帐下的贺凉水,眼底布满血丝,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在苦水里泡过:“把我的贺先生,还给我。”
贺凉水鼻子发酸,眼一眨,泪落了下来你个傻子,我就在你眼前。
楚孤逸愣住了,不可思议地抬手,指肚轻轻拂过贺凉水落泪的左眼。一颗浅淡的小痣,缀在眼尾,给这双桃花眼平添诗情画意的温柔。
世上当真有这么像的人吗?连泪痣也长得一模一样?
楚孤逸忽然不确定了,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做梦,“贺先生?”
贺凉水抿起嘴,压迫唇珠,呈现出一个委屈巴巴的弧度:快给我解穴!
“你真的是贺先生吗?”
“……”
横梁上看戏的肥啾终于看不下去,咆哮道:“楚孤逸!你是瞎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