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一些事,总是要等到失去方能懂得珍惜。”陆青的眼角闪着晶亮的泪光,“当我终于意识到他们是我的亲人之时,他们却已经永远的离我而去了。”
雪儿仰头望着陆青的侧脸,柔声道:“陆青哥哥,让我做你的亲人好吗?”
陆青垂下头去,望着她明亮如水的眼睛,良久无言。
自那一夜后,他们再度回到了平淡的生活中去。陆青照例每月初十在西山寺施诊赠药,雪儿则替代了姜伯为他整理药材和照顾病人。日子虽平淡却温馨,他们仿佛真的成为了亲人。雪儿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疏离之感,她感到最近陆青总是有意无意的疏远她。陆青性格温和,本不会使人有如此感受,但尽管一切平静如常,雪儿心里总会因那一点距离而泛起淡淡的失落。
这月初十,陆青在西山寺坐诊完毕后,天已经黑了。雪儿在姜伯房中等他回来,见他尽显疲态,不由问道:“今日人很多吗?”
陆青点头道:“换季的时候,最容易染病。”
雪儿上前扶他坐下,指着桌上的米面,道:“这是林夫人送来的,说要谢谢你救了她婆婆。”
“嗯。”陆青应道。
“林员外还送了些银子,我没劝住,他们硬要留下。”雪儿道,说着便将一袋银块拿来,摊放在桌上。
陆青知道林员外是仹城的大户,林老夫人久病不愈,来他这儿诊治了半年有余,方得以好转。他看着桌上的银块,转头对雪儿说道:“你看着需要拿点儿,剩下的留给寺里便是。”
雪儿将那银块重新包裹起来,道:“我们只需拿些米面满足温饱便是,其余的,要它也没什么用处。”她蹲下身子,望着陆青,道:“陆青哥哥,你若是累了,便在此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去吧。”
陆青缓缓地扫视着屋内的陈设,与从前一模一样,无一改变,正因这物是人非的景象,令他黯然神伤。他的目光转向窗外静谧的夜色,忽而轻声说道:“雪儿,我想去看看姜伯。”
雪儿一怔,她望见陆青平静之中暗含忧伤的神色,忽而明白了他心中深藏已久的苦楚,不由得心酸不已。她站起身来,道:“好。”
深重的夜色下,夏日已悄然逝去,秋风送来阵阵萧瑟。雪儿扶着陆青来到了姜伯的墓前,暗夜里,一座孤坟倍显凄清。陆青伫立在墓前,任夜风吹起鬓发,他终于有勇气面对这座孤零零的坟冢。
雪儿扶着陆青缓缓跪下,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看到了那个与她没有任何距离的陆青哥哥。
“姜伯,我来看您了。转眼,已经过了半年,我终于来看您了。”陆青道,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虚无,“可是真的到了这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又道,“云空大师走得早,这些年,您既是我师父,又是我父亲,可我不管是作为徒弟,还是儿子,都没能好好孝敬您。我曾经以为我不属于这里,总想着逃避,然而逃来逃去,天下之大,一个人能守住的,也不过是脚下的片寸土地。当我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不晚。”雪儿的声音传来,她轻柔而坚定地说道,“陆青哥哥,不晚。”
陆青望着雪儿,他似乎许久未曾这般认真地望着她了。
雪儿回望着陆青,她明亮的眼眸里仿佛充斥了一种神秘的力量。她转头恭敬地对那墓碑磕了个头,道:“姜伯,雪儿想请您为我做个见证。”言罢,她转眸望向陆青,笑道:“陆青哥哥……”
“雪儿。”陆青骤然打断她,“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雪儿的笑容僵在嘴边,她心意已决,决不愿就此退缩,她侧过身子,面对陆青,郑重道:“陆青哥哥,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的,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我已经等了太久了,陆青哥哥,你不要再逃避了。”
陆青望着她真挚的眼睛,忽而感到心痛不已,他知道他今日已无可退缩。他叹了口气,道:“知道了又如何,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像你这样……你是什么样的人呢?”雪儿道,“你是喜欢清静的人,你是腿有残疾的人,你是有头痛症的人……可你也是济世为怀的大夫,是受人们爱戴的人……这些,这些都不重要。于我而言,你只是我的陆青哥哥,是我这辈子,唯一的陆青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