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陆青回头,道,“你不行,你身上的毒尚未全清。”
“可我总待在屋里,又闷又热。”雪儿道。
“你所中之毒毒性偏寒,所以不能受冷,感觉热,是好事。”陆青道。他说着,便拿起手杖往屋里走来。
雪儿扶着陆青坐下,将他的手杖靠在墙边,又顺手为暖炉添了炭火。
陆青问:“暖和吗?”
“暖和。”雪儿道,“是太暖和了,我现在呀,总想躲它远远的。”
“那可不行。”陆青道,“你喝的药也属温性,要想祛除你体内的寒气,从里到外都得暖和。”
“我怎么会中毒呢?还是苗疆的毒……”雪儿黯然道,她思索片刻,忽儿抬头道,“陆青哥哥,你说我会是苗疆的人吗?”未等陆青作答,她便又道,“我才不会是苗人呢,要不怎么会中他们的毒?那苗人指不定是我的仇人呢。”
“这些事儿,终有一天你会想起的。”陆青道。
“唉,我有时候想知道过去的事儿,有时候又怕知道。”雪儿微微蹙眉,“陆青哥哥,你呢?”
陆青微微一笑,陷入回忆:“十年前,我从梦中醒来,发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从哪里来,就像你一样。那时候我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云空大师,他是西山寺的前任住持,四年前,已经圆寂了。”说到此处,陆青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伤感,“云空大师告诉我,我是他的一个俗家弟子,有一日上山采药,不慎跌落山崖,失去了记忆,他告诉我从前的名字,他说我叫陆青。”
“那你的腿……”雪儿道,“是那时落下的吗?”
陆青点头,又道:“其实我并不相信,我问过他,他却总是一样的回答。”
“你为什么不相信呢?”雪儿问道。
“记忆这东西,即便抹去,也总会留下一丝痕迹。”陆青笑道,“这痕迹,可以算一种感觉,一种对过去的怀疑。”
“那你知道你真正的过去吗?”
“不知道。”陆青道,“渐渐地,便也不想知道了。”
“为什么?”
“因为我满足于当下的生活,与世无争,清静自如,又何必去破坏这份安宁?”陆青淡然答道。
雪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抬眼望着陆青,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陆青见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道:“笑什么?”
“我懂了。”雪儿笑道。“陆青哥哥,我也要像你一样,过这种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日子。”
陆青笑了,是那种没有缘由的,突如其来的,开怀的笑。
这冬天太漫长了,雪儿呆在这件山顶的茅草屋里,日日重复着一样的生活。她喜欢隔着一扇门与正在煎药的陆青聊天,亦喜欢看着陆青为她针灸时那认真的模样,她享受着这重复的安宁与快乐,唱着那支留在她记忆里的歌曲。
陆青曾问:“这首歌唱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雪儿道,她望着窗外飘浮的白云,笑道,“我想,那大概是我故乡的歌谣吧。”
“你想念你的故乡吗?”
“想,又不想。”雪儿道,“那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
陆青沉默了,他第一次见到雪儿这副迷茫之中含着忧伤的神情。
☆、第三章 冬去春来
春天来的时候,陆青便出门采药了。他把采回的药煎好,端到雪儿面前。
雪儿二话没说便一饮而尽,她头一回喝得如此爽快。她把空碗放到桌上,道:“这下我能出去了吧。”她还记得陆青说过,春天这服药便是最后一服、
陆青不答,只道:“让我看看。”
雪儿抬起手放在桌上,拉起袖子。陆青便为她诊脉。
雪儿见他凝重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不由笑道:“如何?我没事了吧?”
陆青收回手,笑道:“毒算是全清了,但也要多注意,莫再受寒。”
“陆青哥哥,我可以出去玩吗?”雪儿一脸兴奋。
“你想去哪儿玩?”陆青问道。
“去山下,去城里。”雪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