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高兴,我也应当高兴。”陆念珠道,“只是我这些年一个人潇洒惯了,从没想过这些,如今听你说起,倒真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脸上是一片若有若无的茫然。
“念珠,你生在好人家,又遇上好师父,自己有本事,又有祖传的家业,不管怎么着,都能过得好。”程乐儿道,“我却跟你不一样,小时候便不被爹娘喜欢,后来有了弟弟,便要和爹娘一同照顾他,省吃俭用,好的都留给他。再后来,一场大水淹了家,流浪异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才明白从前的好。可明白了,也回不去了……”她说着,想起记忆中幽深的竹林,眼眶不自觉地便湿润了 起来。
“乐儿……”陆念珠轻轻握住她的手,叹道,“可惜那时候我不知道,也没能帮到你什么……”
“不,这是命,有些注定经历的磨难,是不会因为他人的善意与帮助而改变的。”程乐儿道,“念珠,你别笑话我,我这个人,没什么雄心壮志,走到今天,总算找到个归宿,便很满足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让你能够如此放心的托付一生,但对这些事,我总归是个外人,好坏无法评说。”陆念珠道,“不过,看你这么幸福,我也着实为你高兴。”
程乐儿听罢一笑,转脸望向陆念珠,笑道:“念珠,你能来,我比什么都高兴。”
程乐儿的婚礼如期而至,这一日,陆念珠也总算见到了程乐儿的夫君。那人姓赵,家做米面生意,祖上又出过状元,在道口很有名望。据程乐儿讲,她与那赵公子是在一次庙会上认识的,彼此投缘,便常有来往,不久,便互许终身。起初赵家因门第观念曾反对二人这门亲事,好在赵公子极力坚持,方才拗过父母,娶程乐儿过门。
不过,激起陆念珠好感的却不是这位赵家公子,而是婚宴上的一位来客。
那位来客也是个年轻公子,衣着华贵,一举一动颇显贵族之气,想来也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少爷。程乐儿一方除了她那位远房姑妈,也没什么亲戚,婚宴上大多是赵公子一方的宾客,自然与赵府门庭相当,如此想来,也不足为怪。
那位年轻公子生的俊朗,身姿挺拔,言谈得体,眉宇间的一丝温和的忧郁吸引了陆念珠的眼睛。她长到这个年岁,似乎从未为哪个男人如此驻目过。不过真正认识这位公子,还是因为赵公子的介绍。
新人拜堂以后,赵公子出来敬酒,走到他们这一桌时,曾指着陆念珠对那位公子说道:“子恩,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起的陆姑娘。”
陆念珠目露诧异,又听赵公子道:“这位公子姓尹,名朗,字子恩,是我的好兄弟,尹赵家也是世交。”
陆念珠点头笑道:“尹公子。”
赵公子笑道:“你们先聊,我先去了。”
尹子恩点头微笑,目送赵公子离去,方回头看向陆念珠,道:“听闻陆姑娘家中经营些酒馆生意,碰巧家父也在道口经营酒庄,你我算是同行,有幸结识,当是子恩的福气。”
陆念珠不料他竟提起酒馆的事,想是程乐儿曾向赵公子提起,赵公子转告于他。对于陆念珠而言,酒馆自父亲去世后便她的成了副业,到如今,恐怕连副业也算不上。她虽不是正经的生意人,但也知道同行忌讳同行的道理,这尹公子主动结识,不知存何居心。但无论如何,她总算与他正式认识,往后的事往后再谈,今日这场婚宴,她倒是没有白白参加。
结束了婚宴,本欲再与那尹公子多讲几句告别的话,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了。陆念珠不由得暗自失落,回到程乐儿姑母家中,方想起一日未曾见着书生。待她进门,问了姑母,方知书生已经回来了。
陆念珠推开房门,正看见书生在桌前作画。不由气道:“一整天的,你到哪儿去了?”
“我去赵府了,就坐你邻桌。”书生答道。
“是吗?你可别骗我,我怎生没看见你?”陆念珠问道。
“我哪儿敢骗小姐啊?”书生叹道,“是小姐你一直盯着人家公子哥儿看,没空搭理我便是了。”
陆念珠听罢,面上一红,但霎时恢复如常,道:“说什么呢?我……我是在看乐儿和赵公子!”
“小姐。”书生忽而放低了声音,放下手中的画,走到陆念珠身边,道:“说实话,你今天有没有觉得赵府有点儿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