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熹心里翻了个白眼,借着宽袖挡着,狠狠掐了宋缜的胳膊一下。宋缜压根没注意到有个小丫鬟偷看他,被宁熹掐得猝不及防,一张俊脸都扭曲了一回,偷看宋缜的小丫头连忙低下头,再不敢偷看。
厅里凉国公府上下主子都在,连宁熹已经出嫁的两个姑姑都回来了。福王世子刚刚跟长辈们赔礼保证了一回,才将将坐下,便听说宋缜和宁熹到了,只得又起身同宋缜寒暄。论起来刘敬棠虽然是亲王世子,但福王府地位尴尬,旁人看他还不如宋缜来得尊重,毕竟在许多人眼里,隆盛帝除掉福王府也不过时候问题罢了。
宋缜拜见了长辈,才与刘敬棠一起坐下,宁熹则跟宁思一起,跟女眷们坐在一起。凉国公夫人如今还硬朗,虽然已经不管事了,但一双眼瞪过来,孙女、孙媳们也都不敢造次,从前的宁熹更是见到凉国公夫人坐在旁边当盆景。此时宁熹跟母亲周氏一起坐下,都默默地不说话,倒不是真怕宁老夫人到这个程度,只是宁老夫人此人,越是与她顶嘴她越是来劲,若是不说话,她倒觉得没意思了。
宁熹进来之前,宁老夫人正唾沫横飞地说宁思,宁熹进来对她行礼,宁老夫人也只看了宁熹一眼,接着说宁思。宁思咬着牙听着,原本还指望宁熹来了分担一些火力,却不知她母亲包氏特别嘱咐了宁老夫人,便是不能对宁熹客客气气的,也万万不能得罪,这关系着儿子、孙子的前程,宁老夫人刻薄霸道了大半辈子,但世子宁瑄和长孙宁一鸣却是她的命根子,将宁熹一家待若上宾她做不到,但不叫她骂人还是可以的。
宁思本来就委屈,便是福王夫妇亲自上门赔礼,福王世子今日亲自来接,也改变不了她跟别人拜了堂的事实,更别说白夜歌先进了门,她这两天在府里便觉得谁都在嘲笑她,偏祖母还时时逮着她就骂,分明她才是受害者。
宁熹跟母亲周氏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宁老夫人没什么文化,骂人来来回回就那么些话,无非就是宁思太蠢,被人换了地方都没有发现的话,可听得多了将宁思也摧残得厉害,宁熹总觉得宁思要爆发了。果然,宁熹手里的一盏茶都没喝完,宁思便将手里的茶杯一摔,道:“祖母别光顾着骂我,若不是宁家没落了,若不是父亲没本事,孙女何必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祖母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反正孙女去了福王府也是让人笑话,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第一卷 第六章 宁家
宁老夫人愣了一下,将桌上的茶碗一摔,气得手都有些抖,怒道:“你、你……包氏,你养的好女儿,对我都能大小声了!真是好样的!”
宁思的大嫂见状不好连忙上去抱住宁老夫人劝慰,一面向婆婆使眼色,包氏也是精明的,连忙拉着宁思往外走。周氏瞅着宁老夫人没注意这边,连忙拉着宁熹回三房的院子,等宁老夫人回过神来,哪里还记得不冲宁熹发火,左右又不是亲祖母,见长辈的礼数全了也就是了。
宁熹暗自出了口气。宁熹的曾祖父死得早,祖父既是独子又是遗腹子,出生就有缺陷,有一条腿短一些,凉国公府不缺治病的钱,可天生的缺陷却没有法子,凉国公空读了一肚子书,却不能从文不能从武无门。宁熹听老仆人提起,宁老夫人不过是六品武官的女儿,她父亲一身蛮力拼得了官位,宁老夫人是长女,没读过书,跟母亲撑门户养得泼辣,只是祖父跛足,二十岁上娶不上媳妇,才求娶了宁老夫人为妻。
凉国公府没有得力的男子撑门户,凉国公承袭了爵位却无法振兴凉国公,没了底气,宁老夫人泼辣刻薄凉国公也没有法子,索性躲到书房里日日读书习字。到了宁熹父亲那一辈,宁熹的两个伯父都是宁老夫人所出,唯独宁琤的亲娘是凉国公的母亲给的,才顺利的生养了宁琤。宁老夫人不待见宁琤,凉国公却难得的硬气了一回,将宁琤带过去亲自教养,这才有如今的宁琤。
周氏拉着宁熹的手细细的看,昨日宁一洵道女儿安好,但没见到人,周氏总放心不下来,如今瞧见女儿脸色红润,没有受了委屈的样子,周氏才安心了些。只想到自家的糟心事,叹了口气,道:“老夫人的说话做事,咱们都习惯了,只盼着世子别听了去,看轻了你才是。”
听周氏这么说,宁熹倒是笑了,道:“老夫人那样,谁还不知道吗?世子还用特意听了去!”
“……”说得也是呢,自从当年宁老夫人在某次宴会上,将拒绝把女儿嫁给宁瑄的某位夫人臭骂到近乎崩溃,满京城都知道了宁老夫人的威名。周氏嫁到宁家这么多年,对宁老夫人的泼辣不讲理也习惯了,只叹息道:“你八姐姐也是个可怜孩子,无端端遇上这种事,亲祖母不说宽慰,还这样责骂,也难怪……说起来前天你八姐姐被送回来的时候,你大伯母也是这么骂你的,都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