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娘简直没脸听,面上烧得慌,暗道这些姑娘真够泼辣大胆,几乎要错觉自己入了勾栏院。不过她俩好似被彻底无视了,从进园到现在,就没一个人搭理她们,萝裳似乎习以为常,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姮娘一眼扫去,便逮到好几个拿眼尾觑她的。
正要与萝裳进屋换舞裳,院子外一路小跑来了一小厮,远远冲姮娘招着手,见人看过来了,压下脑袋不敢直视,忙表明自己就是过来传句话,“姑娘的舞衣是另做的,这会儿还在绣娘手里,姑娘一会儿别忘了去取,小的还有事,就先走了。”
小厮话毕,脚底抹油,姮娘明显感觉园里的气氛越发微妙起来。说什么有事要先走,分明是怕死,这胆子针眼小的小厮她认得,来这不久已见了两面,似乎是叫阿炳。
回身与萝裳说一声,顺便不着痕迹问了绣娘所在位置,这便直去取衣服。
这一日下来,姮娘发现自己的人缘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差,那些个小斯虽说个个离了自己五丈远,但五丈开外还是相当殷勤有礼的,姮娘感觉多少安慰到了自己,而那些婢女大娘都挺待见自己,至少面面带笑,不搞那些当面锣对面鼓的小把戏。
总结来说,就是与那些舞姬歌伎间的气氛确实微妙了些。
据萝裳那儿得来的情报: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尤其是漂亮女人扎堆的地方,是非更是少不了。只是碍于侯爷对她的暧昧态度,她们不敢太明目张胆,那些个花招手段大多小打小闹,不会真的将你如何,但一定要膈应到人。像什么在饭菜里加只青虫、屋门外撒点细沙、大半夜窗外装鬼哭嚎、甚至是上茅房时扔几颗小石子……啧啧啧,哪一件拎出来都小家子气得上不得台面。
可偏偏就是这等小家子气的行经最为折磨人,乐此不疲又无孔不入,偏生哪一件真拿出来说了又根本不算件事,没人搭理,还要被嫌矫情。
姮娘想着直摇头,看了眼天色,脚下步伐加快了不少。
好好的平路,看去时明明不见一颗小石子,可临近拐角处时,分明感到脚下被什么绊了一跤,毫无防备下,相当狼狈地向前栽去。正想着哪个奸人想要害她,这回一定摔个狗啃泥,却不想,迎面行来两人,一人正蹲身拾物,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姮娘惊慌着,迎面就要贴上,眼前娃娃脸的少年惊讶地瞪大了眼,自己则在离他面上三寸距离时,被险险拦住了腰身。
环在腰上的手臂强而有力,向上轻轻一带入怀,一股好闻的冷香蹿入鼻内,莫名沁入心间,带起熟悉又陌生的悸动。这感觉不会有错,于是她将脑袋往他胸膛用力埋了埋,‘砰、砰、砰、砰’心跳随之加快,真是不够淡定。
“伤到没有?”温柔的宽慰里带着三分笑意,姮娘硬是咂摸出了宠溺的味道,她也懂得适可而止,毕竟还有闲人在场。
见好就收,姮娘将脸从胸膛抬起,拉开半步距离,适当娇羞摇首,一眼望进了他如墨的深眸,恍惚又觉得那份温柔不过是错觉。
感觉到一道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她偏头看去,见娃娃脸的少年对她笑得爽朗和善,饶有兴趣。
娃娃脸将手中折扇一收,轻轻敲在游凤君肩膛,“凤君,这小丫头是?”
游凤君深潭一般的幽眸微闪了闪,勾唇笑着,一笔带过,“府中的舞姬。”转而又看向姮娘,“姮娘,还不见过王爷。”
姮娘恍然,这风姿洒然,笑容爽朗的少年人原来便是今日府中的贵客——小王爷赵子恭。
双手交叠,盈盈正要福身,赵子恭虚扶一把,摆手说不必,“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没那么多讲究,既到了这儿,就只当是你家侯爷的酒肉朋友。”说罢话锋一转,冲她眨了眨眼,跟着凤君直唤她的名讳,“姮娘今夜也会献舞?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
小王爷一点架子也没有,娃娃脸生得十分平易近人,姮娘还未来得及回话,凤君已是摆手让她退下。
……
第5章 君心不可知(四)
檐上皎皎月,檐下三弦乐,葡萄美酒夜光杯,画帛长袖舞蹁跹。
幕帘后,面似冠玉的琴师温润如玉,只是面色较之常人略显苍白,修长的指节弹扣在琴弦上,轻捻慢拢,流溢出美妙的乐音,泠泠醉耳,绕梁三日。
小王爷举杯与游凤君轻轻碰盏,娃娃脸上露出俊朗的笑来,“凤君,你手下可谓人才济济啊,单就府里的琴师,比之京城里久负盛名的琴公子便不遑多让。”夸张地扫一眼场上舞姬歌伎,啧啧又赞,“美人万方艳福不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