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柔弱啊_作者:马户子君(116)

  跟前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两下。李无廷眼底燎了热,盯着他哑声,“怕什么?”

  垂下的发梢一点点炸开。

  宁如深抓着李无廷的盔甲,头昏脑胀地憋了半天:

  “怕…臣的眼睛冒犯了陛下。”

  话落,帐中安静了两秒。

  正在这时,帐外传来通报:霍勉来了。

  ……打岔的来了。

  宁如深刚松了口气,却看李无廷低眼笑了下,压着声音道,“无碍。是朕同你待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怕冒犯了你。”

  他蓦地睁大眼,朝人看去——

  李无廷看了他一眼又说,“去擦把脸,霍将军要进来了。”

  擦什么脸?他已经脏得不能见人了吗?

  宁如深没反应过来,只能依言转过身。身后传来李无廷一声:“宣。”

  帘子一掀,霍勉进来了。

  ·

  霍勉进来请了个安。

  宁如深背对着两人,他一捧冷水覆在脸上,才惊觉自己脸上温度惊人。

  他呆了瞬:……那他刚刚,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身后很快响起李无廷询问伤情的声音。

  宁如深呼出口热气,收敛了心神。

  哗哗撩了几捧冷水后,便转身凑过来听。

  “都已安置在伤兵营,草药……”霍勉本来在一本正经地汇报,他一侧目看宁如深泛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水珠,话头都顿了下:

  第一反应,这不得和轩王说说?

  宁如深狐疑地窥去:咋了?

  他好像透过霍勉的眼睛看到什么邪崇了。

  身侧蓦地落下李无廷的声音,“草药怎么了?”

  霍勉立马回神,“尚且够用。”

  他继续汇报着军情,宁如深渐渐听得心惊:昨晚夜袭的竟然有五千北狄骑兵,就偷袭来说数目已经不小。

  他们这边带了六千人马,还好有李无廷和霍勉一骑当千,才避免了惨重的损失。

  宁如深问,“偷袭点是在哪里?”

  李无廷同他在沙盘上指了一点,“朔元,这一截城墙最为薄弱,险些被他们攻破。按照北狄派出的兵力,恐怕是一场总攻的试水,只要一突破朔元,便直接引大军长驱直入。”

  宁如深瞅着沙盘,“唔。”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敌军更靠近朔元那个方向?

  似是要印证他的猜想,李无廷哼笑了声,“不过正好,借此摸清了他们的兵力和部署。”

  霍勉问,“陛下,我们还要按兵不动吗?”

  李无廷沉吟片刻,突然问,“今日,是十月初六?”

  霍勉莫名,“是。”

  李无廷便敛了眉,眼底锐意乍现,“召集众将,不必再等下去。”

  宁如深望向他沉冷的面色,心头高悬:

  ——这是,要正式伐狄。

  …

  北狄的夜袭打响了大战爆发前的第一仗。

  伐狄的日子就定在了两天后。

  短短两日,李无廷迅速整顿三军,同诸将制定战略。并下令将孙伍从历川调了回来,届时镇守陇远关。

  孙伍回来时,宁如深正在清点矛箭。

  他只听一声水壶烧开似的长鸣划破军营,转头便看孙伍热泪盈眶地扑过来:

  “俺老孙,终于回来啦——”

  话落就捞过宁如深,猛地一揽:啪!

  宁如深被他震得耳朵嗡鸣:

  ……你,是猴子搬来的救兵?

  头昏耳鸣中,孙伍还在热情地拍打他,“好久不见,宁大人想咱了吗!”

  宁如深还没来得及抖开。

  从旁突然伸来一只手,拎着孙伍的后领就拽去了一边——

  霍勉警示,“去去去,边儿去!”

  孙伍,“诶!将军你干嘛?”

  霍勉看了宁如深一眼,把人拉走了。

  离得远了,还能听见他语重心长的嘀咕:“我这是救你的命!”

  孙伍侧目:“啊???”

  宁如深,“……”这世上好多神经病。

  ·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大军出征的前一日。

  当晚,李无廷召集众将,又特意提点了几句:比如行至邑水需绕开蘅垣坡;穷寇勿追,尤其不得追入西河麓地。

  众人不解,但也纷纷记在心头。

  散会后,将士们各自回去了。

  宁如深洗漱完回来,看屏风后的身影似刚解了战甲、坐在床沿。他想到刚提及的事,便探了个头过去:

  “陛下。”

  李无廷看来,“怎么了?”

  宁如深,“那些事,陛下是怎么预测的?”

  “想知道?”李无廷坐在床沿看他,弯了下唇,“朕说过,等你点过头,就都同你说。”

  所以是点什么头?

  宁如深正要再点,就听李无廷默了下轻声,“今晚,也要上来吗。”

  与此同时,他脑袋点了下去:嗯。

  “……”

  宁如深:等等,不是!

  李无廷就笑了下,“答应得好快。”说着往里一让,轻轻拍了下床榻。

  宁如深张了张嘴,在对上李无廷静静望来的目光时,又将话咽了下去:这是大战前的最后一晚,明日大军便要出征。

  他心潮忽而一涌,就攀着床躺了上去。

  床被间还笼着那抹熟悉的淡香。

  宁如深心跳怦怦,浑身发热:那他今晚,是不是也要给李无廷一个停歇的港湾?

  正想着,跟前长臂突然一捞,将他搂进了怀里。

  宁如深猛一屏息:!

  李无廷搂着他,低声说,“冒犯了。”

  宁如深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这算什么,是在…跟他讲君子之礼么?但李无廷以后也要这样吗,抱一下他,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宁卿,冒犯了”……

  李无廷已吩咐德全熄了灯。

  光线倏地湮灭。

  一片黑暗中,宁如深扒着李无廷的衣襟,两人衣料细细摩擦着。他一时大气也不敢出,只觉搂着他的胳膊紧实有力,周围气息烘热。

  李无廷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不愿意就推开朕。”

  宁如深顿了顿,在醺人的暖香中,他指节紧了下,随后环住了对方的腰身。

  拥着他的双臂蓦地收紧——

  “唔…”他脸颊一下贴在了李无廷的胸口。只听那胸腔里心跳急重,如战鼓擂动,声声撞击着他的耳膜,叫他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陛下……”宁如深闭了下眼。

  李无廷埋头搂紧了他,声音在凌乱的呼吸中几乎不成语调,“…睡吧。”

  密不透风的怀抱温暖而有安全感。

  宁如深在战前的最后一夜,放纵自己埋入帝王怀里,在微窒的晕眩中渐渐眯眼睡去。

  陷入沉睡前,他不忘喃喃,“陛下,夜安……”

  头顶隐隐落下一声:“夜安,宁卿。”

  “……如深。”

  ·

  一觉安稳,直睡到翌日清晨。

  一大早,三军便整装出发。

  李无廷起身戴甲披氅,出了营帐。

  宁如深也迅速收拾好,将发一束,着一身利落的骑装随军出了城门。

  陇远关前,厚重的城门轰隆拉开——

  天际恰一抹霞光乍现,自升起的城门下铺落而来,映亮了整片北疆的大地。

  城门大开,三军自关前列队。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铠甲反射出凛凛明光,规整的矩阵间投落出斜长的身影。

  帅旗之下,万军之师寂然无声。

  却给人心头带来莫大的震撼和擂动。

  宁如深和轩王等人自军前相送。

  他抬眼只见李无廷一骑当先,高跨马上。玄色的披风裹着塞外的风沙,银盔边缘镶上了一抹金红的朝晖。

  俊美的面容侧来,正看向他。